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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師傅走後，志峯繼續埋頭看書。不知道看了多長時間，看累了，他抬頭看看外邊，看到牆上的表已經九點四十了，快關門了，他還是不想回去，繼續看書。就在他低頭的瞬間，他瞥見斜對面有個人也在看書，那人正是吳麗紅！她也是借了本書不想回去，在看報紙。志峯看見她時，她也微微抬了抬頭，看了一下報紙的上半頁，也不知道看見志峯沒。志峯看見吳麗紅，有點兒意外。平時，閱覽室裏有人還書、借書，都是很快就走了，看報紙的人很少，九點以後根本就沒人看報紙，經常是他一個人靜靜地看書。以前好像也相遇過兩次，但是都是遠遠看見個身影。現在是他從上海回來後第一次正面面對吳麗紅，而且只有他倆，雖然是斜對面，但是他也看清了她的容顏。吳麗紅好像瘦了許多，雖然頭髮梳得一絲不亂，還是顯露着許多憔悴之色。志峯愣了一下，繼續看書。屋頂的白熾燈燈光銀亮銀亮，燈管兒偶爾會發出“嗡——嗤——”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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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管理員說：“走吧，到點兒要關門了。”志峯才收起書出門，吳麗紅也出來，跟在志峯後面。下到樓下，吳麗紅緊走幾步，跟上志峯，低聲問：“志峯，你什麼時候從上海回來的？”志峯慢下步子，答道：“今年過年前都回來了。”“現在——還跑車？”“喔。”“在上海——咋樣？”“不咋樣。”志峯低聲說了一句，聲音裏仍然含着羞愧。默默走了十幾步，吳麗紅又問：“你——現在還在參加自考？”“沒。”“那你剛纔看的是什麼書？”“還是自考的書。”“還看那幹啥？”“沒事幹麼……時間長了不看就忘了。”“你……”吳麗紅還想說什麼卻又不說了。志峯問：“你……現在住在單身宿舍？”“嗯。”吳麗紅聲音很低，但是志峯還能聽得見。志峯想問：“爲啥不住家裏？”他忽然想起什麼，就沒再問。沉默着走了一會兒，吳麗紅低聲而清楚地問：“你成天看書，寂寞不？”志峯說：“也沒啥……不看書就不知道幹啥了。”又走了幾步，吳麗紅大着膽子輕聲問：“你……談對象沒？”聲音裏含着羞澀。“沒……還沒準備談。”沉默無聲。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走回宿舍。
吳麗紅今天晚上借書時看見志峯在看書，她就坐在一邊看報紙，她是特意等他的。這一點，志峯當然想不到。
志峯快走到宿舍門前時聽不見裏面有聲音，燈亮着，門開着。他還以爲裏面沒人呢，走近一看，纔看見兩個人仍在圍觀，都不說話，看着四個人“嗖嗖嗖”地揭牌。志峯從一個人身邊走過時，那人不知道是冷不防看見他還是故意大驚小怪地喊道：“媽——呀！這是誰——呀，咋像個鬼——一樣兒，嚇我一跳！”李廣故作認真地說：“哎，人家咋能是像鬼——一樣？人家可是咱段自學成才的大——學生——！去上——海混過的大——學生——！”幾個人聽了都“哈哈”笑了，一個笑道：“像鬼——一樣還能去上海？”另一個也笑道：“從上海回來更——像鬼了吧！”一個止住聲說：“唉，別笑話人家，人家可是見過大——世面有大——本事的，將來混成樣兒了，給你穿——個小鞋兒，最好——的小鞋兒！”“哎吆——我真的害怕怕——哩，哪個人敢說他不怕鬼？”幾個人“嘿嘿”“哈哈”地笑成一片……
志峯受不了了，幾乎崩潰！他快步下樓，來到足球場。自從上海回來後，他心裏充滿自卑、彷惶，這些人的冷嘲熱諷像一根根鋼針紮在他苦澀的心兒上，又像一陣陣如刀似劍的寒風要把他吹得遠遠的……他想狂奔，卻不知何往？他想大喊，卻喊不出聲音；他抬頭問天，星辰閃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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