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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看見山谷邊一棵柿子樹旁邊站着一個人，一動不動，背影有點兒熟悉，再一看，這不是志峯嘛！他背對着樹幹，樹幹擋着他，不仔細看還真不容易發現是他！平安喊一聲：“志峯！”志峯竟然還是一動不動，他走近幾步大聲喊：“志峯！”志峯這才慢慢轉過身，看見平安，看了他有數秒鐘，才呆聲問道：“你——來這兒幹啥？”“活動活動，”平安又問：“你在這兒幹啥？怎麼了？”志峯不說話，又看向遠方，低聲說：“沒啥。”平安走到志峯跟前問：“今天沒走車？”“沒。”“你啥時候回來？”“前天。”“都歇了幾天了？”“嗯。”“那你回家了沒？”“沒。”“咋不回？”“我現在是打預備的，說叫就叫，不敢回。”“哦——那你在哪兒喫飯？外邊又沒賣飯的。”“方便麪，有時候去公寓。”“一會兒去我家喫飯。”“不……”“咋了？正好遇上了麼，好不容易遇到一塊兒了！走，下吧？”“你先下吧……我再待一會兒。”“怎麼？還沒待夠啊？還是不想去我家？”“不是……”平安見志峯還是不想走，就說：“你是在這兒思考什麼問題？”“沒……也沒想啥……”志峯支吾着。“那還在這兒幹啥？走吧！”平安說着就推着志峯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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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走了一會兒，志峯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問平安：“你說這一天天上班，有啥意思？”“沒意思又能咋樣？——你現在還自學考試？”“沒，早——都不考了。”“那我聽說你現在還是天天看書？”“不看書就不知道幹啥了。”“你該考司機了吧？”“沒，我都不想考司機。”“不考司機會行？”“咋不行？”“一箇中專生連司機都考不上會行？”“我是不想考。”“不想考跟考不上都是一樣的，別人可不管你是不想考還是沒考上，反正都是你還是個副司機，都會笑話你連個司機都考不上！”“……”“你不想幹司機得先考上司機才能改職。”“改職？幹啥？”“運轉上有值班員、地勤，還有車間幹事啊，你不知道？”“哦——”“我都是聽別人說的。”
又走了一會兒，平安問志峯：“談對象了沒？”“沒。”“談過沒有？”“沒。”“你不想談？”志峯臉上泛起一溜兒紅，笑了笑說：“還沒到時候。”“等到啥時候？”“……”志峯也不知道啥時候該談對象。
又走了一會兒，平安問：“包車好還是打預備好？”志峯心裏一沉，臉上有點兒不自在，支吾道：“都……差不多吧？……差不多，打預備不用怎麼擦車，賴好乾點兒，別人都說這夥計不錯！”“那是爲啥？”“包車的人都有‘小片荒兒’，必須得擦，擦不乾淨司機長不願意，不好好擦車司機長就不要了。”“‘小片荒兒’是啥意思？”“就是責任區。”“哦——那還是打預備好。”“喔——就是回來不知道啥時候走，有時候歇兩三天都不叫班，有時候只能歇一天。”“哦——”“在工廠上班可以吧？”“也沒——啥好的，天——天上班幹不完的活兒，老呆在這兒，煩——人的很！”
拐過一個彎，忽然聽見不遠處“噗楞愣”一片響，是路旁邊一片蘋果樹林挨着一道堰的一棵樹上飛起一羣麻雀。平安看見樹下好像有一隻小動物，走近再看是一隻半大的灰兔子，平安再走近，那隻兔子看着他也不跑，平安就走到它跟前，它站起來又趴下，原來它一條後腿受傷了。平安抱起它，看見它的一條後腿斷了，血染紅一片毛。平安抱着它回家，志峯問：“你準備養它？”平安說：“試着養養，這都是讓人攆的。”“有人攆兔子？攆兔子幹啥？”“玩兒哩麼，喫兔子肉唄。不對，大過年的沒人攆，應該是它自己摔下來了。”
下到山下，平安拉着志峯讓他去家裏坐坐，志峯硬是沒去。平安看着他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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