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秋·喬伊斯寫給讀者的一封信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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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羅德·弗萊的親愛朋友:
《一個人的朝聖》首次出版時,有幾個人問過我,會不會寫一部續集。我很快向他們保證,不會的。我覺得關於哈羅德和莫琳,該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說了,是時候讓他們繼續生活了,我不該在一旁觀看記錄。我沒有考慮到的人是哈羅德的朋友——奎妮·軒尼斯:是她寫了第一封信,啓發了一段改變哈羅德·弗萊人生的步行之旅,而且,在某種程度上,也改變了我的人生。她一直保持沉默(這正是奎妮會做的事情),然後突然有一天,她一聲大喊:“我在這兒哪!”
時機不對。我的新書已經寫了兩萬字,還在做一個廣播節目。這個時候,我最不想做的就是去開始寫別的東西。但後來,我和我的孩子們待在廚房裏時,奎妮的故事悄然來到。它是那種靈光乍現的想法,但出現時一切就緒,於是你感覺它其實已經存在很久了。我告訴了孩子們,因爲這個想法已經讓我非常興奮,沒法憋在心裏。然後,孩子們說了句“哦,很好啊,那午飯喫什麼?”之類的話。
那一夜我幾乎沒閤眼。腦子裏全是奎妮的話以及她的故事。我不知道那些話裏有沒有哪句有意義,但我確鑿地知道,我已經開啓了什麼東西的頭,得繼續留下,找出完整的故事。早晨再次翻閱《一個人的朝聖》時,我突然想起,實際上很久以前,我已經有了這個念頭,要寫出奎妮視角的故事——我已經嘗試用她的聲音寫過一小段,就在《奎妮與禮物》那一章。我有過這一念頭,但沒有好好看到它。
過去的幾年裏,關於哈羅德·弗萊,我講了很多。但有時人們也向我問起奎妮。我承認有幾個讀者問過,爲什麼?爲什麼非得讓奎妮得那種毀容的癌症?我一直儘可能溫柔地解釋,但對於我來說,它還是一個情緒化的回答——因爲我父親就是這樣的情況,我覺得自己必須忠於事實。但以此作答,也同樣困擾着我,因爲儘管我父親的癌症到最後可怕得難以直視,那畢竟不是他。比如,當我現在想起他時,我想到的是得癌症之前的那個是我父親的男人。我想到他的大笑,他在喊“你好嗎,蕾秋?”,或是他搬着梯子走過窗前。奎妮也是一樣。在成爲書的結尾處我們在一間療養院裏發現的那個女人之前,她也有過聲音,有過人生。我想找出所有那些。當奎妮從她自己的視角複述這個故事時,她從不使用“癌症”這個詞,也幾乎不提她的外貌。癌症不是她的旅程。她的旅程是一段修復之旅。通過講述她的故事,她變得完整。
我的父親在家中過世。他沒有痛苦。所以爲了寫這本書,我和幾位麥克米倫癌症慈善機構的護士相處了一段時間,並拜訪了兩間收容絕症晚期病人的療養院。去之前我很擔心。我會不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會不會被嚇到?我會不會出洋相然後大哭?但在兩間療養院和護士們的身上,我卻被其內在的生命力所震撼。喜悅。安樂院裏光線通明,充滿歡笑。我遇到的護士們有無窮無盡的搞笑故事可講。於是我開始着手寫一本書,關於充滿生命力的死亡。在我看來,你似乎沒法真正記敘二者之一,而回避另一個,就好像如果你不去面對悲傷,就沒法真正記敘快樂一樣。我想,正是通過觀看一件事的全貌,你才能看到它的本質。
在療養院裏,我們聊了很多關於死亡的事。也聊到我的父親和他的死亡。在一次會面的最後,一位管理人員對我說,你得寫這本書。我很可能哭了——因爲那一天有很多情緒。但我之所以哭,還因爲他是對的。
於是我創作了我自己的療養院,聖伯納丁。幾個病人到位了,一開始在我腦海裏還很模糊,但隨着我的書寫,他們逐漸有了色彩和形體。你可以這麼理解,他們像是變成了奎妮的伴唱,她的和聲。照顧這些病人的修女們的靈感則來源於一個修女團體,她們住在我們格洛斯特郡的村裏,共有七人。我們第一次過來看房子時,我見到了其中一位——一個穿着乳白色長袍和黑色圍裙走在大地上的身影——那幅畫面有種格外祥和的感覺,以至於這些修女立刻成爲我在這片住地的一部分經驗。就在昨天,我打開大門取車,發現一個修女靠在我們花園的圍牆上。她似乎在等待什麼,也可能就是在擤鼻涕。我不知道,但不管是什麼,她當時都很愜意。
爲了找到奎妮的家,她的海邊小屋,我和丈夫孩子回到特威德河畔貝里克,參觀了諾森伯蘭郡絕佳的海岸線。我又回去過兩次。直到最後一次參觀——就在我提交手稿之前的那個週末,我們又走了一趟,才發現恩布爾頓灣以及懸崖上的海濱木屋。奎妮的小屋是我在頭腦裏創造的,但如果你去過恩布爾頓灣,就會發現沙丘上刻有一組沙階,或許曾經通往她的花園。
奎妮的海上花園就那麼開始了。在研究過諾森伯蘭的花園以及濱海小路之後,我的想象力纔給她的海上花園種上花花草草,放進人形浮木。我很高興她擁有那些東西。她用她生命中的人來填充她的花園,和我用我生命中的人來填充我的寫作是一樣的。而且順便提一句,我的孩子們都很高興看見我們的老邊境獵狐犬(那隻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