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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打算來金斯布里奇的。我只知道自己不能留在科比。在那裏,事情開始出問題,所以我採取了自己在事情出錯時的一向做法。我逃跑了。
“什麼東西一旦壞掉,”以前,我母親抓起一塊開裂的瓷片扔進垃圾桶時,常常這麼說,“就永遠不會恢復原狀。眼不見爲淨。”那些話仍在我的耳邊縈繞,還有她濃重的喉音。碎裂的盤碟和玻璃餐具,開線的絲襪,掉了紐扣的羊毛衫,缺頭少腳的石膏擺設——無一倖免。我的父母從不富裕。我們住在肯特村頭一個租來的小房子裏,靠父親做木匠的薪水過活,而我母親是個大塊頭的奧地利婦女,粗壯的雙手上,好像永遠塗了鵝油。她一直在扔東西。我們家最後還有東西剩下真是個奇蹟。我父親趁她不注意時檢查垃圾桶,把還能修的東西揀回來,轉移到他的工作間。不知爲何,難得有修好的時候,假使真的修好了,母親也只會責難地盯着一個被粘回原狀的盤子,就好像在說:“你怎麼還在?我以爲我已經甩掉你了。”
或許我照搬母親的話了,她本意並非如此,但我把她的規則應用到我的生活中。歸根結底,我們都在尋找它們——所謂的規則。我們從最詭異的地方將它們順手拈來,如果它們似乎起過一次作用,我們就一輩子照章行事,全然不顧它們後來或許會引發的不快與困難。所以當我有一次舞蹈考試沒通過時,我就拒絕繼續嘗試。相比面對老師的失望,乾脆一走了之更容易。當有朋友在假期營裏嚴重傷害我的感情時,我的做法也是一樣:我堅持要求回家。多年後,申請牛津大學,我猜你也可以說,我是在用這種方法逃離父母。身爲他們唯一的子女,情況已經變得越來越難以招架。
從科比離開後,我連續奔波了很多天。這裏住一晚。那裏待一夜。有時只待幾個小時。沒有一處久到讓我結識任何人。沒有一處久到讓別人認得我。我幾乎不打開行李箱。我一直在換地方,直到小巴停下,我看到了大海。到終點站了,司機說。他關掉車燈。關掉髮動機。
終點站會發生什麼?我心想。
我摸索着翻過沙丘,穿過濱草的高芒。一股勁風從英吉利海峽刮來,我不得不縮起脖子往前推進,一邊用一隻手使領口裹緊脖子,一邊用另一隻手拖着我的格呢行李箱。箱子裏裝着我擁有的一切。書。衣物。舞鞋。我來到水邊,一種可怕的絕望感陡然而生,就像一個人習慣了奔跑,因爲奔跑是她一直以來做的事情,而現在她面對着一堵磚牆。
我仍記得那個冬日的夜空。每當我在海上花園工作,看見那樣一輪落日時,思緒都會回到班森姆海灘。那種景象,就好像太陽被撕開了。一切都是猩紅色的。雲燒成了烈焰,那麼肆意,那麼震懾,以至於藍色都不再像是一種顏色。海與陸地都淪爲鏡面。棱紋的沙灘燒了起來。石塊與栗色的巖池也是。粉色的浪峯。伯格島燃燒的圓丘。那種紅甚至在我的手中照耀。
爲什麼不繼續往前走?我沒剩多少錢了。沒有工作。沒有地方待。水輕拍我的腳趾。不消一會兒,它就能高及腳踝。一旦東西破碎——
然後我感覺到肚子裏一陣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