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旋花做朋友 (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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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時,母親對我說:“世上沒有什麼一見鍾情。人們在一起是因爲時機對了。”
我的父母剛好在戰爭爆發前的一次舞會上相遇,不到三個星期就結婚了。我揣測婚禮是父親這一方的善意舉動,爲了讓母親不被驅逐出境,儘管他從來沒那麼對我說過。他唯一一次說漏嘴的是,一開始生活對他們來說十分艱難,其他方面也是。他說的“其他方面”指的是性生活。直到戰後,他找到一份木工的活兒,幸福才悄然來到。“還有了你,奎妮。”他說起那個時都哭了,於是我給他們倆都倒了一杯茶。
很難想象我母親開心的樣子。她很少笑。英語也一直說不好,或許因爲人們在戰爭期間對她不好。她避免友誼。有時父親拿來字典,但她說家庭主婦沒有時間看書,於是字典被我拿起來讀。
母親對愛的看法讓我震驚。這一看法暗示,愛不是發現另一個你難以離棄的人,反而更像是煮雞蛋。我那時已經開始探索波德萊爾以及浪漫主義詩人,還有勃朗特三姐妹,我願意相信,當我陷入愛河時,我會很有格調。
我願意相信,我做大多數事情的方式都會比母親更有格調。她用動物的下水做飯。我就變成素食主義者。化妝?母親對那個一竅不通。我買了眼線液、睫毛膏和腮紅。(“我好看嗎?”我問過父親一次。“你看起來紫不溜秋的。”父親說。我把這當作稱讚。)因爲母親和父親一樣高,她就放棄尋找適合她的裙子和鞋子來穿;她就穿着他的褲子和靴子大大咧咧地四處走。我對那個也很震驚,我在慈善義賣會淘合身的連衣裙——我喜歡在我的纖細腰身上系一條皮帶——還有帶釘釦的彩色舞鞋。被人看到自己和龐大的父母在一起,我覺得難爲情。我開始弄丟學校發的音樂會或頒獎禮的邀請信。如果我父親試圖在路上拉我的手——他偶爾會這麼做,我的嬌小讓他擔心——我就盡我所能地把他甩開。
所以當母親告訴我,愛只是時機問題,我聳了聳肩。我沒問她爲什麼要那麼說,因爲我那時還年輕;我以爲世界圍着我轉。但現在我回顧那一天,看到母親坐在後樓梯上,手託着下巴,手肘撐在藍色帆布褲子的膝蓋上——那條褲子都不是她自己的。在我們雜草叢生的小花園盡頭,我看到父親的身影投在他工作間落滿灰塵的窗戶上。我看到父母之間蔓生的野草有小麥、蕁麻、野生醉魚草那麼高。我看到她眼裏的痛苦,她的孤獨。我突然明白,她說的那些話不是給我聽的,而是因爲她無法繼續保持沉默。現在我理解她是什麼感受了,一個身在異國的異鄉人。我知道被自己的過去流放而活着是怎樣的了。
我真希望沒有對我的母親那麼刻薄。我真希望我曾多陪她一些時間。
她已經去世好些年,但我也逐漸開始理解她對愛的看法了。剛遇見你時,我已經準備好。我的生活中有空間留給你,是因爲我的寶寶,你知道,或者說,是因爲失去了它。寶寶讓我向你敞開心扉。
這世界上到處是有孩子的女人,以及沒有孩子的女人,但還有一小羣沉默的女人,她們差一點就有了孩子。我就是她們其中之一。我曾是個母親,然後我不是了。
我從沒見過那個寶寶。我失去它時,它只有十六週大,我想給它取個名字,但被勸阻了。我的失子與你和莫琳後來所遭受的相比,算不得什麼。我告訴你這些,只是因爲在我懷孕時,我發現了一種新的方式去愛。自由的,喜悅的,無所期待。在那之前,我總是把愛交付給讓我失望的人。現在我是一個祕密社團的一部分,我以前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這一羣女人的生命有了新的目的,她的肚子是自己以外的另一個生命的家。誰曾想過,我嬌小的身體會變得如此重要?我會坐着做白日夢,幻想寶寶和我,我們可以一起做的事情。我新鮮的愛完全準備就緒了,你可以說,轉開即有,一觸即發,慷慨而美麗的愛,然後嘀嗒一聲,它的心跳就停了。我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母親和嬰兒。我本可以恨他們,但我離開科比時恨過生活,我不想再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