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紐卡斯爾的單程票 (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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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湯頓”嗎?還不算太晚!我可以下車的。有公共汽車可以坐,我知道的。就在我摸索着找外套,擦着眼淚把手縮進袖子裏時,我想起我做過的事,記起了我和莫琳的交談。我的勇氣都被一記重拳打沒了。金斯布里奇的一切都結束了。我再次坐下,坐得很正,不敢再牽動一絲肌肉,生怕身體會趁頭腦阻攔之前把我拽下火車,我坐着等待司閘員吹響哨子。
火車一路向北,霧也開始消散。撥雲見日——一隻蒼白色的眼睛——給雲團點上銀色。布里斯托爾草地聖殿站。布里斯托爾大道。切爾滕納姆溫泉。你每天踩過的這些距離,哈羅德,我都見證過,卻是以一路劈開英格蘭的速度見證的。灌木樹籬、夾竹桃柳蘭、醉魚草、橋樑、田野、運河、燒壞的車、溪流、沙石場、混凝土大石、花園。它們一閃而過,毫無意義,是連不起來的破碎畫面。在伯明翰站,一夥參加婚宴的人擠進車廂:紅臉蛋,圓盒禮帽,散開的領帶,打開的酒瓶。他們一路唱到了下一站,然後一個女人開始放聲大哭,哭到妝都花了,小禮帽滑到了耳朵上,臉上斑斑駁駁的像只老虎。我好奇她是不是愛過新郎,沒有人知道,只有我懂。後來,我注意到切斯特菲爾德扭曲的教堂尖塔,就像一頂歪斜的尖帽,我多想對你說,你看!我知道我們會哈哈大笑,因爲同一樣東西發笑也可以是另一種在一起的方式,但你不在,於是我只能自己注意那個破損的尖塔,替你感到可惜。在謝菲爾德站,一夥女青年上了車,開始討論挨家挨戶上門推銷的事。女青年下車後,又上來拿着行李箱返鄉的幾家子,還有滿手包包袋袋購物的人。一直持續下去。人們上車,搭一小段路,談論未來,而我一個人坐着,沒有歸屬。只是在移動。就連車廂的內飾都比我更生動。
周圍的人聲變得越來越高,越來越單調。輸電塔和電線杆遍佈景觀之中,把電纜帶向我看不到的地方。出現了農場房屋,有些鋪紅磚,有些鋪骯髒的粉磚,然後是住宅小區和臨時倉庫。遠處,煙霧從煙囪裏呼呼湧出,都被往一個斜角吹,就像巨大的灰色牀單晾在空中。人類看起來如此勤勉、如此忙碌地各司其職,我無法從中再找到自己的位置。過了唐卡斯特後,土地變得平坦,一馬平川。剛下的雨水積在田裏。
等經過約克的時候,天色已經變成柔和的金黃色,樹木都籠上了暖光。到了達靈頓,出現更多的紅磚,大地上再一次有了人類活動。房屋被堆起來塞進山腰,田裏一片黃澄澄,是等待收割的小麥,小河沿着鐵軌迂迴蜿蜒。杜倫大教堂和城堡的黑色側影呈現在我眼前,它們的高塔和尖頂直刺天空。那下面,城市的板岩屋頂泛着黑光。傍晚時已有一絲黑暗潛了進來。紐卡斯爾將會是最後一站。
所有人換車!所有人換車!
我是最後一個下車的人。走下臺階踏上站臺時,得扶住車門才能站穩。人們從我身邊推搡而過,不耐煩地趕往他們要去的目的地。之前一直都算順利,我意識到。只要我一直繼續前進,旅途就可以忍受。但現在我又停止不動,腳下的地面又是實實在在的了,我卻感覺一陣眩暈,幾乎無法呼吸。我試圖盯住火車站頂部的鐵梁,但就算是它們,也從鉚釘上脫鉤,悠悠地遊走。
我的胃裏翻江倒海。膝蓋直打彎。
我往下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