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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案子基本算結束了,我拿那張神州行卡給曾曉明發了條短信:案子審完,晚上慶祝一下。他很快回復:你把馮佳叫上。這名字有點陌生,我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回過神來,嘴裏罵了一句,感覺胃裏陣陣發苦。
那天在江心島,我一直沒睡。佳佳倒也守信,凌晨三點準時敲開我的房門,到浴室衝了個涼,連浴巾都沒披就走了出來,渾身的水滴答亂淌。我直咽饞涎,一個虎跳躥了過去,她的態度十分奇怪,不配合也不抗拒,大睜兩眼看我施工,自始至終面帶笑容。完事之後直接開口要錢,我給了兩萬,她還不滿意,說不行,再給六百。我有點摸不着頭腦,錢都掏出來了,想想不對勁,說你要這六百幹什麼,她還是笑嘻嘻地:“你不是把我當成妓女嗎?嫖都嫖了,想賴賬啊?”我大感無趣,訕訕地辯解,說是鄙人一向尊重女性,在心底某個柔軟的角落,我一直拿你當朋友云云。還沒說完,她一下拉開房門,站在門口大喊:“嫖客賴賬,你他媽不是人!”我嚇得臉都白了,趕緊拽她進來,恭恭敬敬地遞上六百元。她一張張數過,抬頭問我:“今天你們倆一起把我玩了,很過癮吧?”我不敢做聲,心想這有什麼過癮的,你又不是王母娘娘,還不是一箇中心兩個基本點。她收起錢往外走,快出門了,突然轉過身,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臉色慘白,雙脣突突亂顫。我心裏也有點難過,剛想說點什麼,她臉孔一紅,嗚嗚地哭起來,哭了幾分鐘,捂着臉就往外跑,我跟出去,看見走廊裏燈光緋紅曖昧,美人行雲流水般飛奔而去,腰肢纖細,長髮飛揚,情景十分迷人。
現在馮佳成了生活頻道的記者,取了個藝名叫馮婉,每晚九點準時在電視上發嗲:“這裏是《城市寫真》,記者馮婉爲您現場報道。”這種時候我總是有點發呆,感覺人間突兀,萬事都有深意。上週去電視臺做節目,跟製片人伍彥聊起了她,伍彥十分不屑:“爛貨!跟編導睡,跟導播睡,跟攝影睡,他媽的,只要襠裏有根肉,她連公狗都不放過!”我久歷人世,知道這話有點誇張,不過最關鍵的是她還沒跟伍彥睡。
我跟曾曉明轉述了伍彥的評價,意思是算了吧,雞鳴天下,哪兒找不到女人?他十分不忿,說人家活潑點,你們就說人家騷,人家嚴肅點,你們又說人家性冷淡,你們這些王八蛋也太難搞了吧?
我無言以對,在心裏痛罵反革命花癡犯曾某某,試着給佳佳撥了個電話,她一口回絕,說要錄節目,出不來。我說你那節目就幾分鐘,錄完以後再來也不遲。她還是不肯,我左右爲難,她突然改口了,說讓我陪你們也行,不過你得幫我租套房子,房租先幫我繳半年。我算了算,不過幾千塊錢的事,小意思。說我有套房子正好空着,你去住吧,只是不準往回領男人。她冷笑一聲,說你倒方便,想來就來,想上就上,連炮錢都省了。我有點生氣,說我快四十歲的人了,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至於那麼飢渴嗎?還有,我這人什麼都喫,就是不喫回鍋肉。她狠狠地摔了電話。
晚餐訂在明珠國際酒店,要了鵝肝蘆筍,還有一瓶1992年的紅酒。曾曉明喝了幾杯,牛皮吹得一望無涯,先說自己能力非凡,交往的不是明星顯要,便是鉅商大賈,手機裏還有薩達姆的號碼。除了中東和平他不愛管,剩下的事盡在掌握。接着說自己見識廣博,上知三千年,下懂九萬里,江湖人稱百曉生;最不要臉的是吹自己身體好,跑過馬拉松,橫渡過十三陵,尤其精擅格鬥,不出手則已,出手就能幹翻泰森。飯後該上甜點了,他又吹噓自己的道德水準:在高院審案十三年,歷來清正廉潔,拒腐蝕永不沾,民間皆曰曾青天。還說他上個月審過一個案子,有個杭州茶商籤合同時把數字搞錯了,上好的龍井只賣八塊多一斤,開庭時曾某秦鏡高懸,洞燭其奸,一口咬定這合同“顯失公平”:“上好的龍井茶,八塊多一斤,這他媽不是扯淡嗎?親爹我也不能認啊!”我心裏狂笑,想這茶商肯定沒少給他送錢。回頭看看佳佳,她也在悄悄撇嘴。
曾曉明顯然喝多了,講了一個鐘頭,突然搖身一變,成了佳佳的人生導師,說她應該保守一些,文靜一些,“善解人意而不流於阿諛,溫柔體貼而不流於媚俗,知書達禮而不流於……流於……噯,我想說什麼來着?”估計這廝是起了納妾的心。佳佳忍了半天,突然翻臉了:“我是不夠文靜,不夠保守,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們拿我當什麼?不就是妓女嗎?跟妓女講道德,你無不無恥?”曾曉明目瞪口呆,看着她咬牙切齒地起身,嘴裏不依不饒地數落着:“裝他媽什麼正經?你,還有你,你們誰沒上過我?穿上衣服像個人似的,脫了褲子,看看你們那點德行!”
我們面面相覷,同時把臉轉向窗外。夜深了,城市裏燈火明滅,一些人漸行漸遠,一些人嬉笑而來。天氣預報說,明天又是個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