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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潘志明從來不是朋友。他鄙視我,正如我鄙視他。我死了他肯定不會傷心,正如他死了,我絕不會掉一滴眼淚。但在當時,我並不知道他會出什麼事,更不會知道,那將是我們這輩子最後的交談。
出來後直接開到萬豪酒店,姚天成已經等着了,張嘴就有風雷之聲:“你他媽怎麼搞的?現在麻煩大了!”我裝得十分無辜,問他什麼事。姚天成恨恨地運氣:“都是你的餿主意!剛纔中院立案庭有個姓左的打電話,說我們的證據有問題,要派人來集團審覈,他媽的,這不是添亂嗎?”我大驚失色:“啊?有這事?審什麼?”心裏卻暗暗得意,想左季高這老小子是個角色,幹得不賴,瞧姚廝嚇的。他噗噗地吐着煙:“還能審什麼?查賬唄,問人唄!說什麼‘關聯交易’,話裏話外還影射我們轉移財產。現在集團形勢這麼緊張,他們再來折騰,那不全露餡了?”接着質疑法律程序:“他媽的,小小一個立案庭,怎麼管這麼寬?他們有這權力嗎?讓德國人撤訴行不行?”我騙他:“沒辦法,現在都搞大立案,撤訴恐怕不行,一撤更露出馬腳了,這事……唉!”然後閉上嘴,等他接茬兒,姚天成果然中計:“你跟這姓左的熟嗎?能不能跟他說說,別調查了,直接立案?”我說見過兩次,沒什麼交情,我們所有個合夥人倒是很熟,估計可以約出來。關鍵咱們不能慌,一慌更顯得有鬼,得慢慢來纔行。立案庭的審覈很簡單:主體資格、基本事實,沒什麼大不了的。他急了:“怎麼能不慌?怎麼能不慌?市裏的工作組還沒走呢,他們再派人來,兩下一接頭,說什麼關聯交易、轉移財產,再找員工逐個談話,我他媽怎麼辦?高總怎麼辦?馬上就得抓起來!五千多萬的國有資產,該判什麼罪?夠不夠死刑?”我面容整肅:“是是是,我知道了,馬上就打電話!”說着掏出手機,撥通元臻成的號碼,說我有個案子到中院了,想請左庭長喫頓飯,我跟他沒交情,你能不能幫我約一下?這都是事先計劃好的,我把手機稍稍移開,讓姚天成也能聽見裏面的哈哈大笑:“老魏,昨天找你打麻將你都不來,我不管!”我心下高興,想元臻成這小子夠機靈,趕緊握着電話作揖:“不好意思,昨天確實走不開,現在有點麻煩,千萬拜託,千萬拜託!”他大咧咧地:“行吧,誰讓我欠你情呢,等着,一會兒給你消息!”我收起電話,對姚天成做了個無可奈何的姿勢:“現在只能等了,其實我也是好心,沒想到……”他一擺手:“反正不能派人來!你他媽給我搞定!”我苦笑:“沒法開口啊,姚總,立案調查也是程序,我總不能……”他咻咻有聲:“大不了我給錢!我他媽給錢!這總行了吧?”我心裏大安,臉上卻更加悽慘:“就是這事麻煩,不給錢他要查,但這錢怎麼給?以什麼名義?要是正常的經濟糾紛,根本不在乎他們調查,可這案子……”他一下明白了,撲通坐倒,半天說不出話來。
小元的電話回得很快:“不喫飯了,中院對面有家陸羽茶館,知道吧?下午三點,別遲到了,你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老左不見外人,你一個人來!”我連聲道謝,收了線,給姚天成遞了支菸:“姚總,恐怕要說真話了,姓左的是老江湖,肯定瞞不過去。”他緩緩點頭,我沉痛檢討:“都怪我,你說我怎麼出了這麼個餿主意?”他不耐煩地吐了口煙:“少說沒用的!已經兩點了,你先去談,我找高總彙報一下。”我點點頭往外走,快到門口了,他突然叫我:“老魏,”我轉過身,看見他額頭大筋突突地跳,“你給通發做了三年顧問,不算那筆四千萬的風險代理,也賺了七八十萬吧?”
我說有,不止八十萬。
“我不敢說這錢是我的功勞,但我總算出了點力吧?”
我說是,多虧你了。
他一揖到地:“現在我們兩家上下十一口人都在你手裏,有七十三歲的老母親,也有四歲半的小女兒,魏律師,”他臉白如紙,死死地盯着我,“希望你能有點良心。”
這話說得很沉重,我心裏也悶悶的。外面陽光燦爛,我卻渾身無力,在車上抽了半支菸,幾乎連手都抬不起來。又想起陳杰臨死時那張臉,我渾身戰慄,恨不能大哭一場。這時海亮和尚又打電話來,說正義路有個夜總會開業,讓我送他過去開光。我膩歪至極,推託了兩句,心中痛罵禿驢不已。掛了電話呆坐半天,力氣慢慢恢復,我掐了煙,開車直奔曹溪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