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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跳了兩下,氣急敗壞地叫英國管家:“去!把這狗殺了!給我做包子喫!”其實我是開玩笑,真實用意是讓他找醫生來給我打針,沒想到這該死的英國佬居然敢駁我,他鞠了個躬,說他不贊成,還說這狗多麼可愛,多麼名貴,他主人多麼疼愛它,等等。說得我怒火萬丈,拍着大腿跟他瞪眼:“我他媽的就是要喫狗肉包子!你去不去?!”他又鞠了個躬,說這事他做不了主,讓我稍等。然後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我盯着他撲粉的假頭套恨恨地想:不列顛的王八蛋,你以爲還是一九○○年啊,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這裏也不是他媽的圓明園!
那天晚餐,我的主食是兩隻小小的包子,麪皮擀得極薄,近乎透明,上面褶皺細勻,渾圓精巧,擺在翠綠的荷葉上,就像兩件完美的藝術品。裏面的餡紅紅的、細細的,一咬一包湯,我喫了一個,又夾起一個,看見旁邊的英國管家兩眼緊閉,胸口起伏,喉嚨裏咯咯作響。
我的臥室長八十米,寬六十米,中間的大牀最少也可以睡三十人。每當晨風拂動牀帷,太陽從窗邊升起,我就會艱難地從夢魘中醒來。外面陽光普照,海鳥在青天碧海之間翩翩飛舞,漁夫們盪舟往來,歌謠相答,笑得燦爛無比。而我心中卻總是冰涼,看着這絕世的美景,我就像掉進了一口深不見底的井,我漂浮其間,越沉越深……
那地方就在我的牀下。潮溼的地下巷道,炙熱的火屋,鐵籠中的爛肉,黏稠赤紅的血水,以及夢中也能聽到的,那殺豬一般的嚎叫……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要讓我留在這裏,更不明白,爲什麼我一直都不肯離開?
把蚯蚓放進蛇窟,蚯蚓就會變成最毒的蛇。
他把這句話寫在一本書的扉頁上,那本書叫《來生鏡》,講的是一個人在古墓裏挖到了一面神奇的鏡子,這面鏡子照不見自己,卻能照見來生。消息傳開後,人們紛紛趕來,乞丐照出了富翁,妓女照出了公主,還有一些人結局悲慘,他們或爲豬狗,或爲蛆蟲,有一個甚至變成了茄子。後來來了一個年輕人,他在鏡前站了整整一天,他笑,他哭,鏡子卻始終空空如也,不光看不見來生,連今生都沒有了。
現在我漸漸明白,我就是那個沒有來生的人。當一切影像都已消失,我還在借來的地方,過着借來的生活,今世還沒過完,來生就已透支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