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王呂碧蓮 (第5/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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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沙發上坐定,霍玉貴認真看了照片。“這不是兩處V形痕跡,”他說,“是三處。你仔細看,牀墊的彈簧上也有。”呂大媽放大圖片一看,不住點頭。“這說明什麼?”她又問了一次。霍玉貴說:“一處V形痕跡,就是一處起火點。多處V形痕跡,通常可以判斷是縱火。”呂大媽怒道:“這還用您說?傻子都知道是縱火啦!”霍玉貴仍然不緊不慢地問:“走訪過羣衆嗎?”呂大媽像煞有介事地翻開本子,嘆了口氣:“我不是警察,羣衆不怎麼配合,沒什麼有用的線索。”霍玉貴安慰道:“哎,屍體尚且能夠講話,何況羣衆?”
根據呂大媽白天的走訪,目擊到火災的羣衆有不少,但與影視劇給人的印象不同,並沒有那種什麼都記得特明白的羣衆。但是有兩位街坊都說,當時的火苗很奇怪,儘管在夜裏隔窗望去,不太真切,但還是印象深刻:火苗是深紅色的,與平時燒紙燒柴截然不同。霍玉貴笑了笑:“這就是重要的線索啊,怎麼能說沒用呢?多份相同旁證,證明力就比孤證高得多了。”呂大媽只覺這位老刑警談吐文雅,一點不像一個刀頭舔血的人物,說出話來讓人心裏十分平靜熨帖。
霍玉貴又看了看照片,捻鬚沉吟道:“深紅色火焰,發生在居民小區裏,燃料多半是煤油。”呂大媽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是他們小區看自行車的老劉!”霍玉貴微笑道:“爲什麼?”呂大媽說:“這個老頭會修車,常常免費給小區裏的人修自行車。我的代步車壞了,也過馬路找他修過,他手裏有很多煤油。”修車的手裏有煤油,這倒不是新鮮事,他們喜歡用煤油擦金屬部件,擦完鋥光瓦亮,能把二八錳鋼擦出一種奢華感。霍玉貴點點頭:“咱們先不忙着下結論,這個人有動機嗎?”呂大媽嘆了口氣:“動機嘛,人人都有。像秦大媽那樣養貓,難保不招人討厭。本來嘛,這麼養貓確實也是不對的。”
秦大媽搭建貓窩,引來大量流浪貓,卻不給流浪貓做絕育。日復一日,這些貓繁衍不休,很快成了一個巨大的族羣。春天裏,貓發起春來,叫聲十分惱人。臘月天朔風一起,貓禁不住凍餓,又要哀號一番。貓窩雖然豪華,卻容不下那麼多的貓,小區裏野貓流竄,不少人被抓傷過。呂大媽貴爲一代貓王,深知這樣養貓很是擾民,但她更加清楚,這樣養貓的人是勸不回來的。
霍玉貴摘掉眼鏡擦了擦,問道:“這個老劉你一定也走訪過了?”呂大媽自豪地答道:“當然了,頭一個走訪的就是他,與其說我訪他,不如說是他主動找我提供線索。依我看,這叫欲蓋彌彰。”霍玉貴笑道:“這可難說。大姐,我得提醒您一句,查案破案,那是警察的事情。您辦此事,萬萬不可越界,否則就跟養貓擾民的性質一樣了。”呂大媽唯唯稱是,此時對這位老先生已經奉若神明。
霍玉貴起身送客,忽見呂大媽頭髮上斑斑點點,全是瓦灰,當下問道:“您這頭上是哪兒蹭的灰?”呂大媽答道:“這事奇了怪了,好好一塊石棉瓦頂棚,讓我拿腦袋一撞,竟然碎成了灰。”霍玉貴略一沉吟,說道:“石棉瓦在高溫之下,其中水泥和石棉纖維失水,結構破壞,碎成粉末也屬正常,但是這貓窩鐵板所築,裏外可燃的東西最多就是門板和牀墊,以及裏面的被褥蒲團,要燒到這麼高溫度,可不是擦自行車的一點煤油夠用的。”他讓呂大媽拿出手機,指着其中一張圖片說:“你知道V形燃燒痕跡的成因嗎?V形以內的區域,與火焰直接接觸,一般塗料和覆蓋物都會燃燒殆盡,露出建築本色。兩側沒有接觸到火焰的地方,多被煙燻,所以變黑。你看,這兩處V形痕跡,形狀狹長,可見是起火時迅速向上延燒,這說明什麼?”呂大媽略一思索,忽然答道:“燃料,牆上潑了燃料!”霍玉貴非常滿意,不禁伸手撣了撣呂大媽頭上的灰。好死不死,防盜門“咔嚓”一響,霍琳恰好在這時候進來了,身後跟着小郭,神色十分尷尬。更尷尬的是霍玉貴,手停在半空,撣也不是,不撣也不是。霍琳看了看她爸爸,又看了看呂大媽,又看了看小郭,哼了一聲,摔門進臥室了。
呂大媽帶着小郭灰溜溜地跑出霍家,一路互相埋怨,一個說兒子牽敵不力,另一個怪老太太事先不打招呼。呂大媽大怒道:“老子給你機會談戀愛,你還怪起老子來了!”小郭也急眼了,還嘴道:“什麼給我機會談戀愛,是你自己想談戀愛吧!”一位人民警察,卻這樣跟自己的母親說話,此處真應該發生一些家庭暴力纔對。
呂大媽不願意在家裏跟兒子生氣,匆匆熱了點剩飯喫了,開着敞篷座駕去巡視她餵養的貓子民們。呂大媽養貓與秦大媽風格不同,我也是此事以後才知道。從前我聽說她的名氣大,只覺得她必然營建出比秦大媽被燒的這個更加宏偉壯麗的貓窩,豈料不但沒有宏偉壯麗,連貓窩都沒有。呂大媽照顧流浪貓,採取皇帝治理太監的辦法,將其擒獲淨身之後,放歸小區,再不能生兒育女。此後每日巡查,照顧飲食起居,投餵貓用維生素,有病瞧病,沒病強身。因此呂大媽這邊的野貓都非常肥碩。偶爾有生病較重的貓,治好以後,呂大媽就把它們留在家裏養病,是以家中經常也有七八隻貓。
呂大媽喂完自己的貓,心想秦大媽如今心灰意冷,對面小區的貓又養尊處優慣了,沒人照顧怕是不行。於是把車停好,拎着一袋貓糧和一個空水桶,信步來到我們小區,正撞見劉大爺跟瘋老爺吵架。瘋老爺不知道發了什麼瘋,喫完晚飯,突然拋出一袋屎來,砸在劉大爺看車的崗亭上。劉大爺噁心壞了,對這個瘋老頭子忍無可忍,兩人隔窗大罵,很快瘋老爺衝下樓來,眼看勢成肉搏。可惜我不在,我要在肯定猛敲鑼邊。呂大媽來時,劉大爺正大步流星趕回車棚,俄而手舞一把鐵鍬衝了出來。呂大媽一見大驚,連忙放下貓糧水桶,墊步擰腰,“噌”地衝上前去,施展小擒拿手法奪下了鐵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