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之眼 (第1/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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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的早上,小齊正在監控室裏值夜班,突然被一個電話吵醒。“你來一趟,”酒店經理在電話那頭說,“咱倆談談。”一般來說,經理要跟員工談談,絕沒有好事。小齊的這種預感很快就應驗了:他被辭退了。
起先,小齊以爲自己乾的那些事情被經理發現了。那還得了?那就不是辭退那麼簡單了,那是犯罪。但是經理顯然並不知情,表面上,他只是對小齊總在值夜班時睡覺很不滿。“你睡覺的時候,酒店萬一出了人命,你都不知道!”經理說。此外,他還提出一個很難反駁的理由:小齊除了管監控錄像,還管停車場抬杆。早上六七點鐘,客人開車出去,小齊睡着了不給抬杆,客人就會按喇叭,一酒店的客人都被吵醒了,一個早上能有十幾個投訴和差評。
小齊離開經理辦公室時簡直是樂着出來的。相比那些事情被發現,辭退簡直是再小不過的一件事了。臨走時他問經理,自己要走了,工作跟誰交接?總得有人管監控吧。經理使用了一系列外交辭令之後,小齊終於明白了真相:他採購了一套軟件,來幹小齊的活兒。一勞永逸,不用發工資。這套軟件週一就投入工作了。小齊又問:“那這三天要是出了人命怎麼辦?”經理氣急敗壞地說:“不用你管!你給我出去。”
小齊收拾完東西,坐在監控室裏想事情。他主要想的是自己的那些令人髮指的黑暗行徑會不會因爲這次系統更新而被發現。技術上講,這種可能性很小,因爲任何酒店的監控升級,都不會涉及客房內。而他的那些寶貝都在客房內。
小齊的第一件法寶是酒店的無線路由節點,也就是AP。酒店的交換機不能直接管理每個客房的網絡,因此每兩間房都會有一個AP,通過這個AP,小齊能夠得到客人連入酒店Wi-Fi後訪問的網址,瀏覽和發送的圖片,甚至——如果他想的話,但他並不想——記錄用戶操作,比如,網銀的賬號和密碼。
小齊對賬號密碼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那些圖片,這是用錢買不來的東西。小齊發現,不管入住時如何衣冠楚楚的客人,到了晚上,大多會訪問一些不正經的網站,發一些不得了的圖片。有些圖片是客人收到的,還是套圖,相當不得了。有時候還會有更加不得了的小視頻,對於單身多年的小齊來說,簡直是成噸的傷害。但是很快,小齊就發現了比圖片和小視頻更刺激的內容:直播。
有關直播的事情是這樣的。當年酒店出了一起鬥毆事件,一名男子在走廊裏被一羣人追着打,後來被他們擒獲,押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等再出來時,這幫打手一個個俯首帖耳,點頭哈腰,而被追打的男子則像一隻打贏了架的鵝,趾高氣揚,把那些人轟走了。走廊裏的整個過程,小齊後來都在監控裏看到了,至於房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麼,到最後也不得而知,這簡直讓小齊崩潰。他太想補齊這段劇情了,然而由於房間內沒有監控,他已經永遠地失去了這種機會。
抱着這種想法,小齊在客房裏私自安裝了一組攝像頭。一般來說,安保部門沒什麼機會進入客房,因爲裏面的任何事情都不用他們管。但是小齊有作案條件,他能製作房卡——儘管權限僅限於未入住的房間,只要巧妙地配合走廊和電梯攝像頭的“故障”,就能贏得足夠的作案時間了。
小齊一共安裝了六個攝像頭。兩年來,這組攝像頭就像只有六個頻道的電視,承擔了小齊夜間消遣的重任。某種意義上,這比電視好看,電視劇沒幾個能做到源於生活高於生活的,大部分都低於生活。像這種發生在酒店客房裏的故事,導演編劇都沒看過,怎麼可能高於生活?小齊看了兩年,覺得自己一旦下海當編劇,絕對幹翻中國電視劇圈半壁江山。比方說,他看到過一次捉姦在牀:一個女的叫開房門,突然忽地一推,闖了進去,指着裏面的一個大爺破口大罵,又把小三抓起來打了一頓,看起來似乎是一對忘年戀。正罵得起勁,又闖進來一個男的,揪住那女的說今天看看你找什麼樣的男人,哪兒比我強,你起開!說罷一搡,女的摔了個跟頭,露出後面的老大爺來,只見那男的愣在當場,驚道:“爸?”這種劇情,中國編劇不是編不出來,是不敢編,覺得觀衆不信,其實每天都在上演,非常真實。
還有一些客人,經常出差辦事,來了就住這個酒店,要固定的房間。固定房間這件事本來沒有那麼簡單,但其中有幾個人十分有趣,所以小齊在這方面幫了些忙。比方說,有一個姓龐的客人,喜歡在房間裏唱卡拉OK。他會放一浴缸水,在浴缸盡頭的牆壁上巧妙地粘上三個粘鉤——下面兩個朝上,上面一個朝下,形成一個等邊三角形——再往裏插入一臺平板電腦,連接一臺藍牙音箱,然後脫個精光,溜進浴缸,用這套簡單的卡拉OK系統和浴室特有的混響環境唱上六七首歌。這位龐先生唱得實在太好了,看多了其他房間的重口味演出之後,小齊喜歡來龐先生的演唱會洗洗耳朵,但他會選擇把視頻源關掉,只留音頻。他並不喜歡看男人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