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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評別人的詩說“如七寶樓臺,炫人眼目,拆碎下來,不成片段”,是一種不成理論之論。問題不是在於拆碎下來成不成片段,卻是在搭起來是不是一座七寶樓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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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子捧心,人皆曰美,東施效顰,見者掩面。西子之所以美,東施之所以醜,並不是捧心或眉顰,而是他們本質上的美醜。本質上美的,荊釵布裙不能掩。本質上醜的,珠衫翠袖不能飾。
詩也是如此,它的佳劣不在形式而在內容。有“詩”的詩,雖以佶屈聱牙的文字寫來也是詩;沒有“詩”的詩歌,雖韻律齊整音節鏗鏘,仍然不是詩。只有鄉愚纔會把穿了綵衣的醜婦當做美人。
說“詩不能翻譯”是一個通常的錯誤。只有壞詩一經翻譯才失去一切,因爲實際它沒有“詩”包涵其內,而只是字眼和聲音的炫弄,只是渣滓。真正的詩在任何語言的翻譯中都永遠保持它的價值。而這價值,不但是地域,就是時間也不能損壞的。
翻譯可以說是詩的試金石,詩的濾籮。
不用說,我是指並不歪曲原作的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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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律齊整論者說:有了好的內容而加上“完整”的形式,詩始達於完美之境。
此說聽上去好像有點道理,仔細想想,就覺得大謬。詩情是千變萬化的,不是僅僅幾套形式和韻律的制服所能衣蔽。以爲思想該穿衣裳已經是專斷之論了(梵樂希:《文學》),何況主張不論肥瘦高矮,都應該一律穿上一定尺寸的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