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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寨大難不死多虧了荷花兒與“活菩薩”老郎中,雖然腰骨接了上去逐漸能生活自理,但從此不能再幹重活兒,至少是一兩年不能再幹重活兒了,走路也與以前大不一樣了,走起路來脊椎骨的關節好像不會轉動,硬邦邦直挺挺地使人看着十分別扭,他平時的生活用費全靠嚇唬甄保長得來的銀子維持。這種結果對與金老寨來說,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當然他也沒力量再爲黃河灘的蘆根兒背瓜了,即便是他有力量,他的瓜地裏也被糟蹋的沒有一個好瓜了。
金老寨對那隻傳說中極有能耐的老鱉精未能從洶湧澎湃的黃河中找回牛壯的事耿耿於懷,每當夜深人靜,他總會唉聲嘆氣,心裏滿是對荷花兒和蘆根兒娘倆的愧疚。然而,這份自責在蘆根兒那裏卻並未激起任何埋怨的漣漪。蘆根兒深知,教育讓他擁有了理性的光芒,他不會天真地以爲一個精怪能在那條湍急無情的河流中創造奇蹟。他的心中,既有對父親安危的深切掛念,也有對現實世界的清醒認知。
老鱉精的失手,似乎成了金老寨命運的一個轉折點,不僅沒有帶來轉機,反而讓他陷入了更深的困境。金老寨就像是那泥塑的菩薩,一旦踏入急流,便連自保都成了奢望。腰傷雖逐漸癒合,但那份對精怪的信仰與依賴,卻如同被黃河水沖刷過的沙灘,再也找不到曾經的堅實。他開始反思,那些曾經讓他深信不疑的精怪傳說,是否只是虛幻的泡影。即便是身體完全康復,他也失去了繼續供奉精怪的興趣與熱情,彷彿一夜之間,他看透了那些超自然力量的虛妄。
蘆根兒的母親荷花兒,那位堅韌不拔的婦人,無論風雨交加還是烈日炎炎,她總是手提着那隻斑駁的小瓦罐兒和裝滿蔬菜的小竹籃兒,步履蹣跚地行走在崎嶇的小路上,只爲給年幼的兒子送上兩頓熱乎乎的饃飯。每次離別,她總是溫柔地望向蘆根兒,嘴角掛着一抹勉強的微笑,輕聲細語道:“要用心守望啊,孩子!等你爹從海上捕魚歸來,咱們就能湊夠學費,你就能去學堂讀書,實現你的夢想了。”
說完,她又滿懷希望地補充一句,眼神中閃爍着堅定:“你爹水性那麼好,他一定不會遲太長時間就游回來的。”蘆根兒聽後,儘管心中滿是對父親歸來的渴望與對讀書的憧憬,但他更懂得母親的辛勞與不易,於是強忍淚水,假裝興奮地回應:“娘說得對!俺一定聽孃的,好好守望,等爹回來。”
有時候鄉親們可憐這母子倆,偶爾也會爲蘆根兒做幾張烙餅什麼的送到茅草菴裏。走街串巷搖着撥浪鼓賣零食小喫的“吝嗇佬”孫多財,有時也會到黃河灘來看蘆根兒,很大方地給蘆根兒捎些炒花生、炒瓜子兒之類的零食。連在街市上賣涼粉的“許瘸子”,也會在天氣炎熱的時候,抽空兒一瘸一拐地來到黃河灘,把涼拌好的涼粉兒送給蘆根兒喫。這些給蘆根兒送食物的鄉親,其實也不完全是憐憫蘆根兒母子,更多的是蘆根兒的老爹牛壯以前爲他們辦過好事兒、幫過忙,他們就以這種簡單樸素的方式來報答。
送東西的鄉親沒有一個人兒說一句多餘的話,往往是送給蘆根兒一個真誠的苦笑,往往是在臨走時嘆息一陣,搖着一臉哀傷的腦袋默默走開。
鄉親們個個心裏都清楚,這種像鶴鳥兒等魚似的守望和打撈,是浪費時日的無用功。流經眼前的都是上游漂流來的東西,即便牛壯奇蹟般地在河水裏活着,也絕不可能從黃河上游游回來。人不管死活在黃河裏一天,會向下遊沖走幾十裏地,即使用船攆都攆不上。大家心裏也明白,蘆根兒這孩兒,這種徒勞的愚蠢的守望和打撈,是爲寬慰他可憐的母親的心呀。
俗話說熱在三伏冷在三九。這黃河灘的三伏天,如果有些能夠吹動蒲草擺動的風兒,要比遠離黃河的莊稼地裏涼爽許多。如果老天爺一絲風兒也不給,那可就像把人裝進了燃燒着柴火的蒸籠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