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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五年春,港口碼頭,一艘輪船趁着月色拋錨起航。
岸上送行的人羣模糊成一團,二層客艙的房間裏,沈若臻脫下西裝外套,在鳴笛聲中鬆弛了身體。
戰火無情,母親與妹妹早已送往海外避難,不少親戚也靠沈家獲得了妥善安置。去年秋,父親得急症病故,喪事簡辦,之後老管家護送遺體回寧波安葬。
昔日顯赫的沈公館人去樓空,沈若臻對外宣稱要回故鄉爲父守孝,其實是進行安全轉移。忠孝兩難全,從他接任行長一職就做好了選擇。
房間悶熱,沈若臻解開白襯衫的一粒紐扣,將行李箱平放在牀尾打開,不大的箱子空着一半,裏面裝着洗漱包、兩套西裝、一盒鎏金水晶火漆印章,是行長的公印。
沈若臻抽起夾層,內裏放着幾張未面世的抗幣,由他督辦,一個月前祕密製造併成功運送了一批,這些是他留作紀念的。
抗幣之下還有一份報紙,版面正中,醒目地刊登着一篇“敬告國民——復華銀行關閉公告。”
沈若臻親自撰寫,寥寥數言道不盡背後的殫精竭慮,再一次讀罷,依舊是萬千心緒難抒。
他平躺在狹窄的牀上,手背搭着額頭,食指間的瑪瑙戒指質地堅硬,像針管抵着皮膚注入了鎮定劑。
沈若臻疲倦至極,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