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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響起的是警笛聲,車輛密集地停在樓下,然後是說話聲和尖叫聲,尖叫的是報案的鄰居,說話的是焦慮的民警,隨後是不熟悉的哧啦哧啦聲,後來他才知道,那是警戒帶被撕開,裹屍袋被拉開的聲音。過了大概十幾分鍾,又響起了唔嘀唔嘀的鈴聲,不是警笛,而是急救車的聲音。夏木想,也許媽媽得救了,他們把她送到了醫院,用不了多久,她就會喊着他的名字,上到樓頂來找他。這個想法讓他緊繃的神經鬆動了許多,緊接着,鋪天蓋地的疲倦猶如一牀柔軟的棉被蓋在了身上,他被一種溫暖的力量包裹,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睡夢中,他感覺自己又一次飄蕩在了大海里,狂風捲着烏雲掀起滔天巨浪,將他一次次壓到水中,他被嗆得滿嘴都是海水,快要窒息的時候,又一大浪將他拋到了天空上,直面太陽。陽光可真好看,被一粒粒海水折射成了七色彩虹,他從未見過那麼好看的光。他睜開了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的時候,卻發現眼前圍着一圈人。圍觀的人注視着他,額頭上掛着大顆汗珠。站在最前面的人就是剛剛電視上主持新聞發佈會的警察陳大明。他氣喘吁吁,不停地說着話。他的聲音像是從擴音喇叭裏傳來,刺耳巨響,夏木卻聽不清任何一個字,或者說,所有的語句都被一種神祕力量分解成了一個個毫無意義的單音節,每一個音節他都能夠聽清,卻無法將它們連綴成意義。
陳大明最終放棄了問話,揮着手,讓人把他送到了醫院做個檢查。
一個女警過來拉着他的手,帶着他下樓。經過位於二樓的家門口時候,夏木看到裏面有很多人正在走動着,他們全都穿着白大褂,但跟他之前在媽媽上班的醫院所見的穿白衣的醫生不同,他們身上沒有消毒水的味道,而是帶着一股血腥味,手上的工具也不一樣,有的人在用小刷子刷玻璃,有的則用棉籤擦拭桌子,剪斷棉籤頭,裝入試管瓶,還有一個人在擺設帶有數字的黃色塑料牌子,已經放到了數字14,另一個人則對着數字在拍照。他想知道那些數字究竟意味着什麼,女警卻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讓他看,輕聲說了句別害怕,然後帶着他從人羣中擠了出去,上了一輛警車。
那些數字究竟意味着什麼?病房裏的護士聽他在嘟囔,好奇地看着他。
夏木搖了搖頭,繼續看着電視。電視已經切換到了廣告上。
病房的門開了,一直守在門口的女警帶着一個穿迷彩服的老人走了進來。
夏木看到老人,終於開口說出了一句清楚的話:“姥爺……”
老人是夏援朝,前天接到了警方的電話,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從一千多公里外的林場趕到了白川市。連夜奔波讓他的悲傷更加明顯,他的眼睛通紅,頭髮橫豎不齊炸裂開來,神情如同一隻失去幼崽而發狂的野獸。夏木從牀上跳下來,撲到姥爺的懷裏,瘦弱幼小的雙臂緊緊抱着他。姥爺也抱住夏木,佈滿血絲的雙眼留下了渾濁的眼淚。他失去了女兒,他失去了媽媽,共同的失去讓他們的血緣關係變得更加緊密。痛苦如同養分,灌溉着一老一小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