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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讓柯特瞅見這稀奇古怪的裝置,準會把這小子腦袋砸扁,羅蘭在想,看着他在裏邊躺了很長時間的這個滑橇似的玩意兒,他不由笑了起來。這笑聲倒更像是一陣海浪劈頭蓋臉地拍打着海灘。他不知道他們走多遠了,但這一路跋涉足以把埃蒂弄得精疲力竭。這會兒,在拉長了的光影裏,他坐在一塊石頭上,膝蓋上擱着一把槍俠的左輪槍,沒貯滿的水袋擱在一邊。他襯衫口袋裏有一小塊地方鼓凸出來。這是從槍帶後面取出的子彈——所剩不多的“好用的”子彈。埃蒂從自己襯衫上撕下一條布縷把這些子彈紮在一起。“好用的”子彈之所以很快少下去,是因爲每射出四五發子彈就會碰上一顆啞彈。
埃蒂快要打瞌睡了,這會兒抬起頭來看着他。“你笑什麼?”他問。
槍俠否認地擺擺手,又搖搖腦袋。他意識到,弄錯了。柯特見了這滑橇似的玩意兒也許會猛敲埃蒂腦袋,這玩意兒看着怪模怪樣,走起來一扭一拐的。羅蘭又想,沒準柯特也會嘀咕幾聲表示讚賞呢——對於一個幾乎得不到什麼讚賞的孩子來說,這會使他不知所措;他會目瞪口呆地愣在那兒,活像一條從廚桶裏撈出來的魚。
這擔架由兩根長短粗細差不多的楊樹枝綁成。槍俠揣度,怕要散架了。他這玩意兒用的樹枝太細了,上面亂七八糟地綁了各種各樣的帶子和繩子:有槍帶、埃蒂綁過他那些魔粉的膠帶,甚至還有從槍俠帽子裏抽出來的生牛皮帶和埃蒂的運動鞋帶。他把槍俠的衣服當作褥具鋪在擔架上。
看來柯特不至於來揍他,因爲他都病成這副模樣了。但不管怎麼說,埃蒂是值得讚揚的,他至少沒有一屁股蹲在地上爲自己的命運而哭泣,他至少還做了什麼,至少是嘗試了。
這樣的嘗試連柯特都有可能出乎意料地給他一個難得的誇讚,因爲這玩意兒雖說模樣怪誕,卻挺管用。這滑橇似的玩意兒拖出的長長的印跡沿着海灘向後延伸,在目力不及的遠端跟海面形成透視的滅點,那兒正是他們出發之處。
“你看見它們了嗎?”埃蒂問。太陽正在落下,在水面上劈出一條橘黃色的通道,這倒使槍俠想起他這回清醒過來已超過六小時了。身體感覺有點力氣了。他坐起來俯視着水面。從海灘到大地,目光漸漸移到羣山西側的斜坡上——這些都沒有什麼大的改觀;他可以鉅細無遺地看清整個地表地貌,包括所有的碎石礫屑(比方說,在他們左面大約二十碼到三十碼更靠近海水的地方,有一隻死海鷗,撂在沙灘上,風吹動着它的羽毛),別管這些了,現在他們也許恰好又是處於起點的位置上。
“沒有,”槍俠回答。接着又說:“是的,是有一隻。”
他指過去。埃蒂斜過眼睛,點點頭。太陽沉落得更低了,那道橘黃色漸而轉爲一片血紅,第一批大螯蝦似的怪物從海浪裏鑽了出來,爬上海灘。
兩隻怪物笨拙地朝死海鷗趕過去。先到的那隻撲上去,一下撕開獵物,把死海鷗身上那些腐爛的殘肉塞進口裏。“滴答—啊—小雞?”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