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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車隊朝着圍場的方向又走了四天,移動速度大不如前。好在他們沿河而行,至少不會被酷暑和乾渴困擾。更幸運的是,天空始終是一片近乎透明的湛藍,偶爾有點雲,並沒有下雨的跡象——否則路上會變成一片泥濘,搞不好還有河水氾濫,那可就是最糟糕的局面了。
在這趟旅途中,周遭的風景始終在變化。時而變成灰黃色的丘陵溝壑,時而又延展成一片帶着粉白花邊的茂密森林,還有陰森的青色峽谷和深藏在道路盡頭的精緻湖泊。教士每次拉開車廂窗簾,都感覺像是在閱讀一本跌宕起伏的驚險小說,你永遠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只有遠處連綿不絕的塞罕壩山嶺巍然聳立,像長城一樣莊嚴。那裏是蒙古草原和直隸森林的分界線,分割兩個世界的邊界。無論車隊怎麼走,這道山嶺始終遙遙出現在地平線上,似乎永遠無法接近。
這裏到底是曾經的皇家獵苑,在人類退出之後,其他生靈趁機煥發出了勃勃生機。林中的鳥類極多,動輒成羣結隊掠過天空,叫聲嘹亮。只要在滿綴着漿果的灌木簌簌抖動之處,必能發現狍、鹿、兔、獐,偶爾還能看到野豬。如果把獅籠的苫布揭下來然後打開籠門的話,虎賁恐怕會覺得自己置身於天堂。這些動物藏身於密林之間,被層層疊疊的綠色所遮掩。教士第一次發現,原來綠色有那麼多種,他幾乎想不到足夠的詞彙去形容它們。
這一帶人跡罕至,車隊在沿途幾乎沒看到什麼行旅,甚至很少看到人類活動的痕跡。越往深處走,教士越有一種錯覺:他們已經遠離現代,文明的顏色逐漸褪去,逆着時間朝着莽荒的古代前進。
有一次,教士發現前方出現了一小片平原,上面排列着幾塊不均勻的田地。湊近一看,田地裏開滿了淡黃色的小花。教士的博物學成績還不錯,立刻辨認出這是罌粟花。老畢說這是圍場的佃農們種的,他們早不在這裏居住,只在收穫季纔回來查看。
在罌粟田的盡頭,是一座青色的小山,它向兩側伸開雙翼,攏住了這一小片平原地帶。教士本來以爲已經沒有路了,結果一轉過山腳,眼前豁然開朗。原來在小山的另外一側,居然是一片小小的湖泊。車輪聲碾過土石,驚起水面一大羣黑白色的長尾喜鵲。它們拍打着水花飛去,遁入湖邊廢棄的皇家別墅裏。別墅牆壁歪斜,只留下漆黑的禿窗孔洞供飛鳥進出,像是一個生前受盡委屈的骷髏頭。
這是教士這幾天裏唯一看到的人類痕跡。
萬福已經完全適應了長途跋涉的節奏,她還是那麼瘦弱,身體卻比從前更加敦實。她的腳步輕快,勁頭十足,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四隻厚實的腳掌早已磨出厚厚的一層繭子,她再也不必像那些人類女子一樣用布裹住腳。
如果說有什麼美中不足,圍場適合萬福食用的東西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