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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紅楓自從接到那封突如其來的來信,就陷入了莫名的憂鬱。簡單講,那是一份求愛信,或者叫情書。也許任何一個地方,任何時候,任何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女,都會期盼接收到這樣的信。嶽紅楓是個妙齡女子,自然也不例外。當她拆開那封信,就着高車組微弱的燈光看着來信時,她首先被寫信者那些熱烈,甚至有些肉麻的話震顫了。她從未見過或者聽過一個男的,如此大膽直白地向她述說那些,在她看來只有在書中才有的甜言蜜語。她的心裏頓時像鑽進去一個最能跳騰的兔子,踢騰得心都快跳出來了。她的臉,像高車組休息室中間那個燒得通紅的小鐵爐子,滾燙得要冒出氣來。她急促地去看第二頁的落款,落款處用稍微規矩的字體寫着“呂俊宇”三個字。呂俊宇不就是那天在車間門口與她相遇的那年輕人麼?他怎麼知道我在廠工會幫忙呢?嗷,那天賈主席以及金師傅幾個說到過,可能這個呂俊宇聽到了。但自己一點也不瞭解這人,怎麼能接受他的那些甜言蜜語呢?而且信中的那些話,只有在有些書裏才能看到,嶽紅楓從小到大的生活,只有陳家村簡陋低矮的自建房,和每天煙熏火燎的土竈臺,起早貪黑去廠裏上班的父母。她母親原來就在鑄造車間當工人,在她高中沒畢業時,她母親得了一場病,沒過一年就去世了。忠厚老實的父親是常年在鋼鐵廠三班倒的老工人,自從母親去世後,父親就每天借酒澆愁,沉悶不語。從此她這個家裏的老大,也是長女,擔負起了每天做飯洗衣照顧弟妹的責任。
嶽紅楓是個有夢想的女孩子,在中學時,要強的很,尤其是對語文等文科充滿熱愛。但高考落榜了,只能頂替母親參加工作,來到了鑄造車間。儘管出身工人家庭,但嶽紅楓頎長的身材,俊美俏麗和有些憂鬱的面容,讓她有些與衆不同。不過,嶽紅楓一點也不傲慢,她從一進廠,就融入到了工人中。她本來就是這裏的一員。
有好幾天了,她把那封信一直裝在身上,不敢放在家裏,生怕家人看到。這幾天她也不去車間辦公室,儘管他們休息室就挨着辦公室。
低着頭來來回回,去造型上鋼爐上,甚至搶着去清鏟上吊東西。三清有一次碰見紅楓,站住說:“呀呀呀,紅楓,你要是在地上找東西,最好讓我找,我其他本事不大,就是長了兩隻火眼金睛,你說找啥哇,紅楓。”說着摘下他的黑邊眼鏡,瞪起來兩隻像鈴鐺的大眼睛。還在繼續:“俺媽說,我的眼睛最好看,也最尖,小時候家裏的針呀線呀,找不見了,都是我先找見……”可是紅楓基本沒停下腳步,她躲閃着,不知怎麼沒好氣地回一句:“哎呀,擋着個路上幹啥呀?你咋沒把自己丟了呢?”
“嗯?我說的是丟了針呀線呀之類的。不是丟了……”
可是,嶽紅楓一拐彎進了造型廠房了。
紅楓一時間,不知道該和誰去說說心裏話。
她又在給造型工段吊沙箱,下面的年輕後生剛把吊鉤鉤好就起吊,纜繩嘩啦一下滑到沙箱一邊,半空中的沙箱傾斜着,晃晃悠悠像要掉下來。後生沒好氣地罵上了:“嗨嗨,還沒有鉤好呢,我操,有病了這是?”嶽紅楓很少發火,一聽這話,也扯着嗓子來了一句:“不是掛好了麼?”
後生氣哼哼道:“你眼睛沒看見?想啥呢?”
“管我想啥呢!”紅楓今天不知道怎麼了,這可能是她兩年來少有的發脾氣,“明明看你給我手勢,可以了,是你沒有弄好繩子,怪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