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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寬記起了在柳樹下脫了鞋子,扶着柳樹倒掉鞋子裏的沙子。於是拿着棍子前往柳樹的一段路邊上去找,過了柳樹,陶寬彎下腰,深秋的農村,還沒打霜,草還是活着的,只是沒有了春夏時候的青翠,有些乾枯,村莊裏養牛的很多,草都被養牛的人家割了個乾淨,只剩草根,但那些草本植物,卻長得高,開着莫名的花。但那些可以黏在衣服上的小毛球卻長得很是茂盛,有針刺式的,還有球狀的,和蒲公英一樣,只是傳播種子方式不同,蒲公英有小傘,隨着風,搖着小傘,吹到它們要去的地方,留下來着地,鑽進土裏然後生根發芽,完成自己繁衍後代的任務。而這些能黏在人身上的頭髮上的,不需要風,而是通過黏在的人或者是動物,隨着人和動物到處走動,而帶到不同的地方。運氣好的,就被人或者是動物帶到了很適合生長的地方,而運氣不好的,則被人或者是動物帶到家裏和豬舍裏,變成了雞和鴨的食物,被吞到肚子裏,消化了。陶寬從柳樹下找過去,身上黏滿了那些植物的種子,陶寬也成了那些植物傳播種子的有效載體,但這樣被黏滿身肯定會招來陶寬媽的一頓罵,甚至還會捱打,但陶寬很是無奈,不管怎麼樣,陶寬得努力去找到鞋子,沒有了鞋子就可能沒有飯菜喫。沒有飯菜喫倒是其次,回家還可以和陶寬媽商量商量,關鍵還是自己沒有鞋子穿,陶寬知道陶寬媽要求很嚴,只要是你陶寬答應了的東西,你就必須做到,否則,你陶寬就別答應。在陶寬家所在的村莊和方圓幾十裏的村莊裏,陶寬媽在信用這方面是有口皆碑的。答應了就會辦到,辦不到的就不會答應別人。包括陶寬爹,有些散活,擱陶寬家裏,陶寬爹自己有時候忙起來都忘了,但人家來拿了,沒有看到陶寬爹,就找陶寬媽要,陶寬媽也是一頭霧水,等找到那些破了個洞的籮筐,還是沒有了邊角的畚斗還沒補好,就和陶寬媽商量好什麼時候來拿。陶寬媽也會應下,但得和陶寬爹商量什麼時候有空,而那些有散活的能不急的就會放寬時限,急等用的也就開門見山說:明天或者後天就用,陶寬媽一一記好,等陶寬爹回家了,就和陶寬爹商量,哪些要緊的,哪些不要緊的,由陶寬爹決定什麼時候做,能先做好的,就先做,急用的就加班,陶寬媽也會催催。陶寬媽答應了就告訴別人來取。
但這次陶寬答應了陶寬媽,而且是理直氣壯的答應,陶寬自己也沒想到,就自己的那雙鞋有這麼麻煩。一邊是肚子餓了,急需填飽肚子,雖然喫得晚,也有近四個小時的時間了,況且還是在外面找鞋子的,一邊是答應的事還沒做到。不要說一雙鞋子,就是一隻鞋子也還沒找到。陶寬有些沮喪,太陽曬得陶寬臉上紅撲撲的,像是喝醉了酒,頭髮也凌亂。陶寬平常也差不多,早上,家裏喫飽飯,出來的時候,看看還是小鮮肉,嫩嫩的臉蛋掛着微笑,陶寬人緣好,見誰都笑眯眯的,大家也喜歡逗陶寬玩,陶寬隨他媽,皮膚好,經得曬,是那種曬不黑的那種粉嫩粉嫩的。不管是男人女人都喜歡看陶寬的臉,尤其是那雙眼睛總是笑眯眯的,很難得和別人生氣。不像陶磊,陶磊臉上和陶寬爺爺一樣,難得有笑容,有個小大人的嚴肅。此時的陶寬完全沒有了出家門的風采,有點像哪裏跑來村裏要飯的孩子,頭髮像雞窩一樣凌亂,黏滿了短刺的植物種子,不光是頭髮,身上也黏滿了。臉上被刺撕拉開幾道血口子,由於時間長了,那些血口子都結成血痂。由於出汗,汗水浸透了血口子,有些痛也有些癢,按現在的醫學知識感染了,過敏了,但陶寬皮實,什麼都沒有,只是在找鞋子。找過了路邊的草叢,接着找到水溝,陶寬有些煩躁了,但得耐心去找。找了水溝,就到水溝邊的田埂去找。此時的田裏晚稻已經收割了,田埂的大豆也被拔了,只有被翻出來的土,黑黝黝的。陶寬坐下來,歇歇,看到自己身上黏滿了那些叫不出名的植物種子,腳已經看不到原本的皮膚的顏色,而是被泥巴蓋住了,有些地方的泥巴都有些幹了,板結在陶寬的腳上,像是穿了一雙泥巴做套鞋,沉重而又幹燥,但腳板還是光着的,踩在刺身上還是很疼的,陶寬心裏不滿的情緒有些膨脹了,但也沒辦法,自己的鞋子是自己丟掉的,也不是別人給你陶寬丟掉的。自己的腳又沒有像林家老二那樣,長着厚厚的老繭,整天都不用穿鞋子,可以到處亂跑。陶寬的腳比較嬌嫩,沒有鞋子走不了路。晚上還要好些,等陶磊睡着了,可以把陶磊的鞋子拿來穿,自己洗好了腳,穿着陶磊的鞋子到牀上去睡覺,白天不行啊,陶磊自己要穿,陶寬自己也知道沒有了鞋子,就不能奔跑,不能去瘋。陶寬想想這些,還是覺得很有自己找到鞋子的必要性。陶寬在彎腰找鞋子,路上過路的人漸漸得多了起來,他們都是午休過後出去做事的,掙工分,看到陶寬弓着腰,在努力地方尋找什麼,也沒有人會注意一個小屁孩會在哪裏照鞋子,還以爲是在那裏玩,大人們都有自己的事,他們都有生產隊長管着,沒空也沒興趣去問,陶寬只是他們沒事時候,無聊時候打鬧時候,用來開玩笑的,而這時候,大人們自己來不及趕時間去做事。接着就是婦女,婦女沒有去掙工分的,就得出去砍柴火,藏着自己的男人分擔勞動。婦女就沒有了男人的匆忙,也沒人管着,可以隨時隨地坐會兒,至少婦女的時間是婦女自己可以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