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 太子晉 (第3/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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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語》中有“太子晉諫壅谷水”,太子晉運用了大量的老子的思想來勸阻父親,太子晉的這一對段話非常著名,也非常長,原文不錄,譯文保留。之所以保留譯文,一來要看看太子晉的才華和思想,二來,太子晉與十二分之一的中國人有不解的淵源,因此應該多一點筆墨。什麼淵源?很快就知道了。
下面,是太子晉勸諫父親的全文譯錄:
“我聽說古代的執政者,不毀壞山丘,不填平沼澤,不堵塞江河,不決開湖泊。山丘是土壤的聚合,沼澤是生物的家園,江河是地氣的宣導,湖泊是水流的彙集。天地演化,高處成爲山丘,低處形成沼澤,開通出江河、谷地來宣導地氣,蓄聚爲湖泊、窪地來滋潤生長。所以土壤聚合不離散而生物有所歸宿,地氣不沉滯鬱積而水流也不散亂,因此百姓活着有萬物可資取用而死了有地方可以安葬。既沒有夭折、疾病之憂,也沒有飢寒、匱乏之慮,所以君民能互相團結,以備不測,古代的聖明君王唯有對此是很謹慎小心的。
“過去共工背棄了這種做法,沉湎於享樂,在肆意胡爲中葬送了自身,還準備堵塞百川,墜毀山陵,填塞池澤,爲害天下。皇天不賜福給他,百姓不幫助他,禍亂一起發作,共工因此而滅亡。在有虞氏時,崇地的諸侯鯀肆意胡爲,重蹈共工的覆轍,堯在羽山懲治了他。他的兒子禹知道過去的做法不對,改弦易轍,效法天地,類比萬物,取則於民衆,順應於羣生。共工的後裔四嶽幫助他,順應地形的高低,疏通河道,去除淤塞,蓄積流水繁殖生物,保全了九州的高山,暢通了九州的河流,圍住了九州的湖泊,豐滿了九州的沼澤,平整了九州的原野,安居了九州的民衆,溝通了四海之內的交往。因此,天無反常之候,地無失時之物,水無鬱積之氣,火無烈焰之災,鬼神不作亂,百姓不放縱,四季不混亂,萬物不受害。按照大禹的做法,順應自然的法則,才能建功立業,使天帝滿意。上天嘉獎他,讓他統治天下,賜姓爲姒,稱有夏氏,表彰他能作福保民、生育萬物。同時分封給四嶽土地,讓他們督率諸侯,賜姓爲姜,稱有呂氏,表彰他們能像手足心腹一樣幫助大禹,使百物生長、人民豐足。
“大禹和四嶽的成功,難道是由於上天的眷寵嗎?他們都是亡國之君的後裔,只是因他們能行大義,所以能遺澤於後代,使家族的香火不被革除而世代沿續。夏的統治雖然衰微了,但杞、鄫二國仍然存在;申、呂的四嶽雖然衰落了,但齊、許二國仍然存在。只有立下大功,才能受封土傳祭祀,以至於領有天下。至於後來又失去天下,必定是過度享樂之心取代了建功立業,所以失掉了姓氏,一蹶不振,祖先無人祭奠,子孫淪爲奴僕。這些家族的衰亡難道是由於上天不眷寵他們嗎?他們都是黃帝、炎帝的後裔,只是因爲他們不遵循天地的法度,不順應四季的時序,不度量民神的需求,不取法生物的規則,所以絕滅無後,至今連主持祀祖的人都沒有了。至於後來又得到天下,必定是以忠信之心取代了邪亂之行,效法天地而順應時序,契合民神需求而取則於生物,因而能顯貴有後,光耀祖宗,賜姓受氏,並隨以好的名聲。只要遵循先王的遺訓,考查典禮刑法,並瞭解興盛、衰亡者的業績,完全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興盛者必有夏禹、四嶽那樣的功績,衰亡者必有共工、伯鯀那樣的過失。現在我們的施政恐怕有違背天理之處,從而擾動了谷、洛二水的神靈,使它們爭流相鬥,以致爲害王宮,陛下要堵塞掩飾,恐怕是不行的。
“俗話說:‘不要經過昏亂者的家門。’又說:‘幫廚者得食,助鬥者受傷。’還說:‘不生貪心不惹禍。’《詩》上說:‘四馬戰車不停跑,五彩軍旗空中飄,戰亂髮生不太平,沒有哪國不紛擾。’又說:‘民不堪命起禍亂,怎能束手遭荼毒。’看見禍亂而不知戒懼,所受傷害必定多,掩飾終究會暴露。民衆的怨恨與亂行尚且無法遏止,更何況神靈呢?陛下爲了應付河流激鬥而修葺加固王宮,猶如掩飾禍亂而幫人爭鬥,這不是擴大禍亂並傷害自身嗎?
“自從我們的先祖厲王、宣王、幽王、平王四代不知自惕惹怒了上天,天降之災至今不斷。如今我們又要去擴大這些禍害,恐怕將連累子孫,王室會更加衰落,這如何是好呢?
“自從先公后稷消除禍亂以來。到了文王、武王、成王、康王時才基本安定了百姓。從后稷開始安民,經過十五王到了文王時才平定天下,到了第十八代康王時終於安撫了百姓,可見它有多麼艱難。從厲王開始變更先王的法度,已經歷了十四王。修德平天下要十五王才能成功,招禍亂天下有十五王還不夠嗎?我日夜戒懼擔憂,總是說‘不知如何修德,才能光揚王室,以此迎納上天的福祉’,陛下還要助長禍亂,那怎麼得了?陛下也應對照一下九黎、三苗的君王,乃至夏、商的末世,他們上不效法於天,下不取則於地,中不安和百姓,不順應時節,不尊奉神靈,完全拋棄了這五個準則。因而被他人毀掉了宗廟,焚燒了祭器,子孫淪爲奴僕,連在下邊的百姓也遭禍害。陛下再看看前賢們行事的法度,他們都做到了這五個方面而得到了天賜的大福,受到民衆的擁戴,子孫延續繁衍,美名傳之久遠,這些都是做天子的應該知道的。
“祖先門第顯赫的子孫有的淪爲農夫,是禍害了百姓的緣故;而農夫平民有的擔當了治國的重任,則是安撫了百姓的緣故,這沒有例外。《詩》上說:‘殷商的教訓並不遙遠,就在夏代的末年。’何必去修葺加固王宮呢!那樣做會招致禍亂的。對於天神來說是不祥,對於地物來說是不義,對於民情來說是不仁,對於時令來說是不順,對於古訓來說是不正,比照一下《詩》、《書》和百姓的輿論則都是亡國之君的行爲。上上下下衡量下來,沒有理由這樣做,陛下請好好考慮一下!任何事情,若大的方面不遵從天象,小的方面不遵從典籍,上不合天道,下不合地利,中不合民衆的願望,不順應四季的時序行事,必然沒有法度。既要辦事而又沒有法度,這是致害之道啊。”
太子晉這一番話說出來,洋洋灑灑,引經據典,聽得周靈王有些發愣,也有些煩。發愣是因爲兒子這麼有學問,煩是因爲自己急着部署攔水工程,沒工夫在這裏聽兒子講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