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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洵再度無言以對。這是今天他第三次被封常清所震驚。從來沒想到,以往看上去對身邊一切事情都能淡然處之的封四叔,內心裏居然還隱藏着如此激烈褊狹的一面。大唐的確有很多不令人滿意的地方,比如說權貴的橫行,貪官的不法。然而大唐畢竟還是他所知道的在這片土地上最強大的國家。曾經帶給他很多榮耀和夢想。
故而在內心深處,王洵很難認同封常清的結論。記憶裏,出口成章的詩仙李白也好,身懷絕技的雷萬春也好,甚至到他所認識的一些好友,玩伴,指點江山時,個個都滿臉激憤,然而如果有人跟他們說一句,‘大唐已經不行了,眼前的一切繁華都是日薄西山時的迴光返照。’他們肯定會立刻拍案而起,跟對方打成一團。偏偏今天說這話的人,仕途上比李白和雷萬春等人得意了十倍甚至二十倍!偏偏今天說這話的人,居然是他最敬重的長者,封常清封四叔!
“從來沒人告訴你過這些,對嗎?”一眼就看出了王洵心中的不滿,封常清又端起酒盞,一邊慢品,一邊微笑着問道。
“嗯!”王洵點頭承認。封常清肯定喝醉了,作爲一個後生晚輩,他沒必要在這個時候還跟一個喝醉了的長者較真兒。反正明天早晨一起來,封四叔自己都未必記得他曾經說過些什麼!
封常清鬱郁地吐了口氣,彷彿要把心中的塊壘和着酒氣一併噴出喉嚨,“沒人說,因爲他們覺得你還小,或者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你在長安的時候,天天錦衣玉食,聲色犬馬地混着,但依舊覺得不快樂,對不?”
“嗯!”王洵也端起酒盞,學着封常清的模樣細細品味。因爲釀製工藝的問題,弗林國的葡萄酒,骨子裏邊帶着一絲澀味,品得越仔細,這種味道也越清晰。就像某些隱藏在繁華深處的淒涼,不刻意翻弄,很難想得起來。但是一旦被尋出,就再也難以掩飾。
封常清的話從對面傳來,聲音不高,卻讓王洵覺得頭昏腦漲,恨不能立刻用雙手掩住自己的耳朵,“按道理,你也算個世家子弟,生下來就帶着一份富貴。但是,在長安時,你依舊覺得自己活得不安逸,甚至偶爾還會覺得很害怕,對不對?”
“嗯!”事實如此,王洵只有點頭的資格。他無法否認,一切都無法否認。如果說,早在宇文至被稀裏糊塗丟入監獄之前,他稀裏糊塗,還沒有意識到,自己一向仰仗的家族力量,根本不能保證自己安全的話,在走近長安縣大牢,看到宇文至被人像豬狗一樣拴在泥沼裏的那一瞬間,某種危機感已經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顆種子。並且迅速地生根,發芽,成長。
在長安城中,幾乎沒有人是絕對安全的。太極宮裏的唯一的那位除外!他王洵可以隨隨便便把街上的某個販夫走卒踏於馬下,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王鉷、賈季鄰等人,也可以毫不費力地將他王洵像螞蟻一樣碾死。而在王鉷、賈季鄰等人之上,還有楊國忠、李林甫,還有無數龍子龍孫,皇親國戚。即便到了李林甫這般,權傾朝野也不安全。皇帝陛下的一句氣話,就能讓他死後,依舊要被掘墓鞭屍!
這樣子肯定不對勁兒。可到底哪裏不對勁兒了,王洵卻根本說不出來。夜光杯中的酒紅得發亮,彷彿就是一杯剛剛飛濺出來的血。不是別人的,而是他自己的。被某把無形的刀刺在心頭,飛速裏噴射出來,根本無法止住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