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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兩塊薄薄的鐵片,不,聽王堂合說,這是鋼片,鄭威激動不已。這兩塊鋼片,一塊刻着他的名字和數字編號,一塊刻着“香港水勇前翼一哨一目”,冰冷的金屬手感,卻像是兩團炭火,烘得他心頭髮熱。
這是他們水勇的身份牌,王堂合那些司衛也都有,戲稱爲“狗牌”。發給他們的時候,還很認真地說,有了這牌,就不是草頭老百姓了,而是保家安境的軍人。
軍人……不是“兵丁”,似乎只是稱呼不同,可鄭威跟其他水勇都清晰地感受到,兩者卻有着很大的區別。他們對“兵丁”的認識,不是驕橫跋扈,就是猥瑣卑賤,卻從未見過司衛這樣的“軍人”。和他們相處最多的方堂恆王堂合等教官,還有之前清剿十一寨的司衛,身上都有一種共同的氣質,讓人覺得很是不同。這氣質具體有什麼內涵,鄭威說不清楚,但感覺得到,司衛們看他們,看鄉人,都有些像是在看蠻夷。
有時候鄭威也很不服氣,司衛們很厲害,又識字又懂一些怪怪的大道理,還懂拳腳,一杆帶了短刀的鳥槍在手,兇狠無比,而槍炮更是精熟。這些他自認都能學會,都能做到,憑這個就能瞧不起人?
可在十一寨之戰後,他們忽然覺得,自己也越來越像“軍人”了,因爲他們看着鄉人的時候,也越來越習慣揚着下巴。
到底哪裏不一樣?鄭威原本還沒想明白,可左右一看,懂了。身邊還有這麼多同伴跟自己穿着一樣的制服,幹着一樣的事情,守着一樣的規矩,有難同當,有苦同喫,未來還會迎着刀槍並肩而上。說白了,有這麼多兄弟,看人、說話、做事,心氣自然不一樣了。
鄭威很小心地將拴着鋼片的細繩套在脖子上,然後將鋼片塞進了衣領裏,冰冷的觸感,也凝住了他心頭那個已經埋得只剩一根細芽的異念,自己真要忘了那殺父之仇嗎?
心神恍惚間,營寨裏,水勇們因爲領到了狗牌而正沸沸揚揚的喧鬧戛然而止,怪異的沉寂驚醒了鄭威,同伴還搗了他一胳膊。沒注意到同伴那兩眼瞪圓的神色,鄭威茫然地看向寨門,然後呼吸也是一滯。
一支馬隊進了營寨,頭前那高頭大馬上,窈窕身影撞得所有水勇眼瞳失焦。和司衛一樣的灰藍制服,只是下襬長一些,腰身細一些,顯出女兒家的嬌柔。頭上也戴着司衛那種短檐硬圓帽,只將白皙下頜顯露出來,僅僅是那秀美的弧度,就讓人浮想聯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