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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曉目從樓梯頂端打着轉往下走,一直走到盡頭才罷休。與樓梯間相比顯得較爲寬闊的空間讓人心曠神怡,現在,他深信不疑的預感告訴他,今天會有人登門造訪,多半是爲他的鄰居來的。從上個月開始,他的鄰居們一改往日活潑的習性,變得沉默寡言起來,不再發出什麼動靜。
齊曉目在五層樓高的牀鋪上輾轉,思索關於示檐貝的一切,她最早出現在一部題材平庸票房慘淡的懸疑電影裏,對於創造她的導演來說,這部電影成爲了他職業生涯中的第一個句號,他很快就離開了影視行業,並且再沒回來,齊曉目忘記了他的名字。
位於他樓下的四樓的鄰居是第一個失蹤的,他還沒有把握能否把樓上樓下的住戶統稱爲鄰居,他不知道住在他樓下的人究竟去了哪裏,哪怕有人來盤問他,從他嘴巴里說出來的也只會是這句話,消失了的在過去從不歇息的爭吵聲使他意識到這一問題,住在他樓下的、一對出遠門的夫妻像那個導演一樣沒再回來,門對面的年輕人的離開真正讓他開始重視這一問題,從前幾個星期開始,他沒再見過門對面的年輕人,他們的活動時間有相似之處。
齊曉目想到示檐貝首次出場的那部電影,男主人公似乎總在受監視,他閱讀過某些都市傳說,監視感像半夜裏突然響起來的滴水聲那樣無法斷絕,他搞不懂是哪一篇故事出了問題,一些線索指向和他合租的女性角色,齊曉目知道她叫示檐貝,在她剛出場的時候就認出來了,她跟在電影的男主人公身後,他轉頭時纔看到她,因此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驚嚇,在觀看影片時,齊曉目知道她要在這個時間點出場,因爲導演把劇情梗概提前打在了影片正下方,並用尺寸適中的黑色加粗字體循環滾動,他說是爲了觀衆着想,以免花錢買票的消費者被嚇到,在示檐貝出現前,他用醒目的黑色標誌提醒所有觀衆。齊曉目知道她要來了,就在下一秒,或是下一幀,或是再幾個鏡頭之後,而且他還知道這些事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在影片最後爲了救男主人公死了,不過眼下他們還不熟悉,那是幾分鐘之後的事,導演在齊曉目的記憶裏承諾這部電影會在兩年內推出第二部,他是在五年前看到影片的第一部分的,沒有什麼第二部,也沒有什麼導演,那時候導演還沒銷聲匿跡,他的鄰居也還沒消失。
齊曉目覺得自己的處境算不上安全,要麼他成爲失蹤人員的一分子,要麼有人會來找他,他覺得馬上就要有人來找他了,也許是爲了保護他,也許是來調查調查這兒從頭到尾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齊曉目在單位裏做規劃工作,他的工作有時候會要求他準確地給出一個符合情景的例子來說服同事,這份工作讓他不得不成爲一個無需承擔責任的精明騙子,在編造事例時,他通常會把時而在他記憶中湧現的某個虛構角色塑造成一個短暫的主人公,示檐貝被他運用過很多次,比不上搭格池的使用次數,但也相當可觀。這些角色在他的例子裏短暫地出現,可大部分都無法留存,他們冷不丁地出現在口頭例子上,編寫文件時他不舉例子,他的上司認爲這是種不嚴謹的行徑。這位上司興趣廣泛,致力於像培養幾近枯死的盆栽一樣培養員工們的個人愛好與整體素養,她偶爾會讓員工們想辦法去搜集某個行業內的相關情況並撰寫成具備一定篇幅的報告遞交給她,大部分員工對這一額外工作都厭煩透頂,齊曉目當然也是其中之一,他並不擅長寫報告,完全不擅長。有一天早上,他特意錯過了昨天夜裏本不該被錯過的球賽,用從裁判手裏擠出來的寶貴時間早早來到公司,無所事事地等在她的辦公室門口。齊曉目的上司只比他晚來了一小會兒,她用大拇指打開跟他相處了十五分鐘的鐵門,隨後熱情地招呼他進來,她爲齊曉目模擬了一個深受她喜愛的情景,也許她對此並不感興趣,她不樂意讓其他人看透她的心思,尤其是在她手底下工作的員工,她讓齊曉目成爲一名肥皂生產商,他生產的肥皂出現了嚴重的質量問題,他必須爭分奪秒地向曾經購買過這款肥皂的所有顧客誠懇地致歉,齊曉目得在規定時間內寫出一段讓他的上司滿意的文字,不然他就得先向他的上司謙卑地道歉,他本是來把她安排給他完成的報告交給她的,現在,他還沒開口,她就給了他一項新任務,不出所料的是,他把兩件事同時搞砸了,負責起草報告的他的那份報告寫得過於生硬,他的上司是這麼說的,負責生產肥皂的他的那份道歉聲明簡直是敷衍了事,她給他一項長期任務,他得爲她提供一份新報告,不許是簡單的資料羅列,她命令他以一名出租車司機的視角寫一份報告,在報告中要時刻注意與上司之間的溝通,她要在他的工作裏看到他的誠意和進步,出租車司機、他、還有他的上司,在這份報告中必須同時在場,他要搞清楚出租車司機的工作情況,他要講明白他從駕駛出租車這份工作中學到了什麼,另外還得利用這份報告向上司闡明他想闡明的東西,還有,以後在公司不許用您稱呼她,只能用你。齊曉目一開始想把報告中的出租車司機寫成一位退役的格鬥選手,司機經常使用佈滿青筋的拳頭撫摸上司的下巴跟空蕩蕩的頭,不過他最後沒這樣做,他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把報告寫完交給上司,並因用“你”稱呼上司而被罰款,不過,這份報告給他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好處,儘管當時的他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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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齊曉目爲當時能撰寫那份出租車司機的報告感到慶幸,這爲他提供了靈感和幫助。他趴在牀上,開始寫一封信的開頭:我是一名出租車司機。
齊曉目在信中把自己編造成一名當過廚師的出租車司機,他寫道:我從一家餐廳開始學着做廚子,之後,我離開廚師崗位,去當一名出租車司機。齊曉目覺察到鄰居們連同他們製造的噪音一起消失了,噪音有時候會干擾他的思緒,有時也會給他靈感,他讓信中的他自己成了一名出色的出租車司機,他接着寫:我曾經遇到過一位行色匆匆的乘客,他下車時把一張捆起來的紙片落在了出租車上,我把它撿起來,打開看了看。齊曉目並不喜歡這封信中的我,也就是他虛構的齊曉目。他不喜歡未經他人同意就去碰他人物品的沒禮貌的人,他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多半出在他父親身上,他父親小時候過得很艱難,因此養成了小偷小摸的習慣,即使在他成家立業後,他也無法放過他兒子的私人物品。
關於我的一切並不是從一家餐廳開始的,齊曉目思考着,他該如何描述自己虛假的人生經歷以讓這封信真實可信呢?通過那份報告,他粗略地瞭解了出租車司機的人生軌跡,但他還不太瞭解廚師的,或許他不該在信中宣稱自己從前在餐廳工作過。思考就像是在舉例子,但不能像他過去舉例子時那樣,他把過去他看過的某部虛構作品裏的角色名字搬了過來,此外,他其實並不擅長舉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