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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醉春風酒樓內,致庸一身光鮮,滿面春風地招呼着衆東家和掌櫃。好容易落座後,他舉杯笑容滿面道:“諸位相與,自從我祖父貴發公當年推着小車來到包頭,喬家的生意從無到有,從一家廣盛公店發展到今日復字號的十一家買賣,全靠各位相與的幫襯和扶助啊。相與的意思,就是相互給與,相互扶助呀,大家說對不對?”衆人也鬧不清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互相看了看,覺得這話也不錯,便都附和起來:“對對對,喬東家講得不錯!”致庸繼續大方地客套着:“致庸初來乍到,今日備一杯水酒,恭敬大家一杯!”衆人想了想都舉杯站起。焦百川道:“喬東家,你太客氣了!昨日我們大夥到復盛公前鬧着要銀子,你今天反倒請我們來醉春風赴宴,喬東家年紀雖輕,風度卻讓我們折服。來來來,不要薄了喬東家的面子,我們大家一同陪喬東家喝了這杯酒!”衆人都笑了起來,飲了這一杯,席間熱鬧起來。
三巡酒過後,焦百川顯然早有準備,直接開口問道:“喬東家,在下有一事不明。前段時間復字號在包頭大做高梁霸盤,致使銀根喫緊,全局動搖。敢問喬東家,此次你來包頭,打算用什麼樣的靈丹妙藥,讓復字號起死回生啊?”席間衆人一時間都不做聲,靜候致庸的回答。致庸神情放鬆,含笑道:“焦東家問得好,我想今日來的和有事不能來的諸位,心裏都想問這句話,對不對?”衆人連連點頭。致庸從容不迫道:“請大家安靜。剛纔焦東家說到復字號目前深陷危局,以至於全局動搖。焦東家,各位相與,這話我就不懂了。前段時間,不就是我大哥多收了點高粱,銀子週轉上發生了一點困難嗎?諸位司能都聽說了,前不久山西太谷縣鉅商,致庸的岳父——陸大可陸老先生,哈哈,他老人家也以爲喬家復字號出大事了,一口氣給致庸拉去大批銀子,加上我們家從東口調回的銀子,現銀數量就極爲可觀了。我昨天到時,只帶來兩批四十輛銀車,不過區區兒十萬兩,這大家都看到了。喬家有這麼多的銀子,怎麼說包頭復字號深陷危局、全盤動搖?更不至於致庸要像焦東家擔心的那樣,什麼想辦法讓復字號起死回生吧?!”衆人面面相覷,一起回頭看焦百川。焦百川也是個老“江湖”,拍手道:“好!喬東家說得好!既然如此,喬東家是打算用昨天拉來的銀子和我們大家清賬了?”
致庸擺手斷然道:“不,諸位。我今天想告訴大夥的是,致庸拉銀子來到包頭,目的一不是要救復字號的危局,二不是和在座諸位清賬,而是想拿它們繼續和諸位長長久久地做相與!”焦百川不解道:“喬東家,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不想和在座諸位清賬,那你拉來這麼多銀子打算做什麼?”致庸神祕一笑道:“問得好!這正是我今天想要告訴大家的。致庸拉這麼多銀子到包頭來,目的只有一個,繼續收高梁!”衆人大驚,當下就有人大聲反問一句:“喬東家還要收高梁?”
顧天順在席上也大喫一驚,低聲問茂才:“孫先生,東傢什麼意思?”茂才回頭看他一眼,也不回答,只笑道:“來,我敬你一杯。”顧天順不情願地和他喝了一杯,抬起頭只見致庸笑着也飲了一杯,對衆人道:“對。我就是要接着收高梁。大家都知道,喬家自祖宗以來,做生意向來不做霸盤,可這次有人挖坑讓我大哥跳,想看我們喬家是否做得起這個霸盤;我大哥不在了,不過還有我呢!致庸年輕,血氣方剛,有句話叫做來而不往非禮也,又道是恭敬不如從命,我就犯它一回忌,接着做這個高粱霸盤!”
一時衆皆啞然,面面相覷起來。焦百川忍不住道:“喬東家,我多問一句,這回你從祁縣拉這麼多銀子,繼續做高梁霸盤,不是要跟誰賭氣吧?是不是還有別的緣故?
致庸神情坦然,略帶醉意,哈哈大笑,道:“啊,焦東家,這個我就不方便告訴諸位了。大家都是商人,再談下去就是敝號的機密了。……哦,你這麼說也可以,致庸下決心把高粱霸盤做下去,就是爲喬家、爲我死去的大哥、也爲我自個兒,跟人賭這口氣!這口氣,我賭定了!”衆人悄悄議論起來。焦百川道:“喬東家,這麼說我還是不相信,只有你能說出一個讓我們這些生意人信服的理由,我纔會信你的話,所以你最好告訴我們實情,大家才能接着下這盤棋啊。”
衆人皆附和道:“不錯!”致庸卻不再多說,頻頻勸酒。最後被人追問不過,他又笑道:“你們一定要我說,那我就說,我想在包頭開燒鍋子做酒!”衆人聞言都大笑起來,忍不住搖頭。顧天順見狀只得出面圓場道:“諸位,我們東家不勝酒力,我替他敬大家一杯。”又一巡酒下來,總算場面沒有冷,他微微鬆了口氣。茂才一個人品酒喫菜,不理衆人,顧天順不禁心中起了一點輕視之意。
一席酒下來,致庸滿是醉態,最後卻仍能和顧天順一起拱手送客。焦百川告辭時拉着致庸的手,搖頭道:“喬東家,你的話我還是不信,看在我們喝酒痛快的分上,你得告訴我點真的。”致庸哈哈大笑,欲言又止,悄聲道:“焦東家,我年輕,什麼事也瞞不了您老,咱們改日再會。”焦百川自覺心中有點譜了,忍不住道:“別改日了,現在就給我透一點風吧!”致庸已經轉過去送別的商家。焦百川只得怏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