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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幹。
隨着工程進展,河牀坡度形成,含水量很大的黑沙土擔子沉重,挑着擔子爬坡,此刻的鼠人着實感到腿沉,肩麻。滿擔子上去一身汗,空擔子下來又被寒風吹得直打顫。看到別人家重擔在肩卻號子聲陣陣,清脆響亮,輕鬆愉快,鼠人很是慚愧,深深自責。他知道自己身上流的是老地主陳民憲的血,果然現在幹活是熊包、軟蛋;人家流的是世代莊稼漢的血,從小摸爬滾打,就這麼勞作過來的,就是好漢。鼠人由衷地羨慕面前的這些好漢們。
後來,生活節奏加快,工效大爲提高,施工向縱深推進,最深處已快達到河底的設計深度了。幾十年後,當鼠人看到疏通河道、挖地基用大型挖掘機、翻斗車挖土、運土,真是無比感慨:那時河底的每一方土,可都是由千萬民工一擔一擔,一階一階,硬挑着爬上岸頂,送到遠離河底一兩百米開外的堆土區的啊!這樣的挑擔爬坡,勞動強度更大了。鼠人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冬至過後,下了一場雪,白茫茫的河道里,民工們冒雪奮戰。雪化了,坡溼路滑,走路更得小心;來回走多了,小道變得一片泥濘,腳陷進去,拔出來,挑一擔土送到頂,更加費勁,不僅渾身是汗,甚至是眼冒金星。
這時,鼠人想到自己的辦法了,上坡一步一階慢慢上,到頂了,磕掉擔裏土,抖抖簏繩,踩踩倒下來的土塊,再回轉身,一步一步往下走——這樣來延長每一擔的時間,讓自己喘喘氣,歇歇勁。有時實在累了受不了,就到堆土區下面的臨時茅廁裏解大手,鬆鬆身子透透汗。這一過程雖不能太長時間,但短暫的休息,也確實會緩解一直壓在肩頭的沉重壓力。
有一天,正當鼠人挑着一擔土從河底往岸頂攀爬的時候,工地上的廣播喇叭預報,縣工程指揮部總指揮陳仁要來工地視察了。
“陳仁要來巡視檢查工地?”聽到廣播,鼠人心裏一驚,“陳仁就是自己的堂兄,這個,本大隊的民工都知道。他現在是總指揮,下來巡查也是本職,自己難道還真能和這位堂兄在工地上見面嗎?見面又會怎樣呢,他能認識自己嗎?能認這麼一個有病在身,卻在工地上勉強支撐的堂弟嗎?”
“哎,你堂哥要來工地啦?”一個同伴興奮地對鼠人說,好像鼠人早就接了他堂兄的電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