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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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月末,她便總會與王玖鏐一齊在那兩棵從守龍村挪來的南洋杉或是雨珠漣漣的廊下憑着這些渡洋而來的油墨味之中去嗅出一些故鄉的人事新聞,好幾回她看到那些快及巴掌的大字沒了火炮行軍之後也曾經興致滿滿地收拾過幾回皮箱,可也每回都被王玖鏐發瘋一樣地給罵得兩人少說三五天不說話,自打有一回夜裏她房裏的窗被風吹開,纔看到了滿是星光晴朗的夜色裏有一個在後院捏着一面碎裂的破鑼而失魂落魄的背影,這才默默將自己枕下那寫着明日清晨的船票揉碎了……
她剛抬腳往下,那門響便又不遠不近地刮到了耳旁,王玖鏐已經換了一身麻色的短薄襯與五分的西料褲,只是頭髮束得太是隨意鬆散,讓她難免想起了自己剛學那腳踏車時候摔了幾回之後的散亂。
他靠着門框朝段沅揮着手裏一張信箋,段沅在上下之間撇嘴猶豫了幾回,終於還是帶着一臉的怨朝他走去,很不客氣地奪了他手裏那張筆老墨秀的字跡,幾行之後倒是兩眼露喜
“玄黃堂終於要重開廟門了!這麼大個喜事怎麼能沒我們呢!”王玖鏐對於自己又要被一頓拳打腳踢的危機解除長舒一口,指了指她房門打着哈欠說道
“戲班可不等你,你再不換衣服怕是咱們半路沒到,看完的都已經往回走了。”段沅趕忙回到房裏胡亂忙活了一通,坐在王玖鏐那三五步便會響出一串清脆的腳踏車後坐編起自己髮尾的緞帶。
這五年裏,王玖鏐也着起了洋裝,樂意去品一品那苦比藥湯卻也回甘無比的高馡,他開始觸摸起這年月裏一切被叫做摩登的陌生,卻始終守着那兩棵參差難看的樹,在它們的斑影搖晃之下念着那字跡陳舊的信,想着那個五年之前在昏天黑地的絕境裏自己想要抓住的人。
他與他在自己無數的夢中鼓吻弄舌,在耳旁將自己那湧上了太多回的情意化作脣上的輕柔的字眼咬上他的耳垂,灌進他的心上;他會把那潤如溫玉的身軀用舌尖指頭一併品嚐個遍,會在他旖旎的喘息之中埋在他的胸膛沉沉地睡進另一個夢鄉,在那之中即便是粉身碎骨與魂飛魄散,他們都是兩相融合的煙塵霧靄,再無分離。
可是這些都只是會被雞鳴與天光一觸既碎的夢境,他與他只有那訣別之時的兩句太過倉促的情話,和兩個舌尖生澀卻糾纏不夠的深吻,他甚至除了這信上,還從未在脣間喚出過他的名字……
戲臺上原本韻律悠然的鼓樂唱腔被幾聲唐突刺耳的哨響截停,他被臺上《西樓錯夢》給拉扯出體的魂魄當即竄回身上,這就護着段沅隨着身旁推搡錯愕的信衆與看客踩着滿腳那些被華僑學堂裏學生塞到手中的“日月光華,旦復旦兮”的大字,在一身淺茶褐的大馬巡捕呵斥之中,頂着也同樣倉促不已的陣雨匆匆散去。原本熱鬧擁擠的臺下,就這麼被幾聲哨子吹得狼藉遍地,空無一人。
一日落下兩回雨,已經搖搖欲墜,漏下雨滴的戲臺棚子被一雙草鞋踏着水痕伴着鑼鼓聲聲依舊苦苦撐在這荒亂的空曠之中,這長髯黑衣,一臉油彩精緻的武生與四個持旗的童子皆是毫不馬虎,他身段方正,空對着滿眼的蕭條凌亂絲毫不減半點眼神與嗓中唱出的緩急錯落,這是梨園頂禮祖師的規矩,戲已開腔便是三界在聽,天上神,臺前人,地下鬼,不得中斷,不可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