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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山村貞子,日記君,請多指教。
用日記寫下我和荊君,以及其他女孩子們的故事對我來說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一部分原因是我的文筆並不很好,許多自己想說的話卻沒有辦法盡情表達出來,而另一部分原因則是某些記憶對我來說已經不太……清晰,考慮到某些時候我和蘇荊的精神狀態都不太正常,所以我也只能選取一些他警戒心比較低的時候向他求證,才能將我腦中零碎的碎片拼湊起來。
回想我和荊君從相識到現在的日子,就像是回憶一場漫長又甜美的夢境。有一種恍惚的不真實感,或許連荊君也是這樣認爲的吧。每一次他感到不安的時候,就會一句話不說地來找我。我們在肉慾的感官刺激中忘卻這光怪陸離的世界,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寒冷的秋天,我還是一個剛出道的話劇小演員,而荊君是年輕又英俊的音效師,而我們每天做的最浪漫的事就是在工作間裏約會。
我和荊君第一次相遇是在一九六六年的東京,當時我十九歲,而荊君正是二十歲的花樣年華。像烏鴉般豔麗的青年——我一直認爲烏鴉是一種非常豔麗的鳥類,它們身上的黑色羽毛總是閃爍着奢華神祕的油亮光芒。在晨光中於黑沉沉的城市間穿行,我記得城市中的它們很少號叫,或許是因爲知道了自己的叫聲會帶來厄運吧。
而荊君和那些烏鴉不同,在能笑的時候總是會暢快地大笑出來,有的時候十分引人側目。他似乎總能在生命中找到有趣的地方,這一點令我十分敬佩。他笑的方式也很多,有的時候是譏諷的微笑,有的時候是快活的大笑,有的時候則是因爲看見了什麼愚行時的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他那張漂亮的少年郎臉蛋這時候就會佈滿紅暈,過於尖銳的眉毛和眼睛這一刻看上去彎彎的,像是美貌的少女一樣,很柔和。
我最愛看荊君笑,看到他笑的時候,連我也會感到高興愉快,就像是被他感染一樣,世界上的一切都瞬間鮮活起來,我也能感受到自己正在努力地在這個世界上生存,非常安心。
說起來真是失禮,我和荊君在認識的第一個月內就同居了。用舊時代的標準來說是不可想象的放蕩女子吧,如果就這一點來說……我也難以反駁。雖然我相信我與荊是真心相愛,但是世人之口卻總是以淺薄表象作爲評判標準。然後荊君某日對我說:
“他們怎麼看與你何干?”
我本想講述一段人與人之間互相支撐和理解才能夠搭建起現代社會的結構這一類的道理,但荊君總是會捂起耳朵在地毯上滾來滾去。若換作別人,他一定會興高采烈地捲起袖子前去論戰,但每次只要我講道理,他總是以這種耍賴法子逃避。我知道他性子好勝,又樂於辯鬥,是爲了遷就我才故意不與我正面論辯。這種他獨有的體貼方式總是令我又無奈又憐愛。
在生活習慣上,我和荊君有很大的不同。我總是喜歡簡樸素淨的裝飾和傢俱,但荊君卻喜歡豔麗的色彩和精緻的器具,而且他偏愛於我覺得冷冰冰的人造物。用他的話來說,這些工業產品“見證了文明與生產力的進步”,他可以從這些造物中體會到設計者們的心血……或許這是身爲科學研究者的天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