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樣的視角和表述 (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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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果村是其用墨最濃的圖景。作者先從細物落筆,抓住了堪爲家鄉歷史見證的“端坐在白果村底部的石磨”來寫。
石磨“用畢生的精力打磨鄉村的粗糙,展示老家的溫存,同時也被糧食咬噬你的堅強”,但終於被棄置,“無奈地站在屋檐下”。從須臾不可離到被棄置,表現了小村變化儘管緩慢,但現代文明難以抗禦,石磨終究被粉碎機淘汰了。再從這個“遠離漢江”的村落的人們的心境變化來表現,作者寫了山村一個普通的夜晚,人們不再沉迷於燈下全家團聚其樂融融的情境,而是感到夜晚“深得可怕”。留居在山村的家人,心繫着從這塊土地走出去的親人,懸想他們此際的生活狀況。他們惦念起去向遠方煤礦、磚廠、腳手架上、霓虹燈下掙扎求生,渴望改變命運的一羣親人。一是閉塞的鄉村和開放的城市之間開設了通道,留守者和外出的農民工之間構建了心靈交往的網絡,讓我們從在場的有限的、靜謐的場景中感受到不在場的無限的、喧鬧的場景,感受到沉滯中的變化。二是從山村的歷史流變看現狀,《有關白果村的家族史》,自開頭的乾隆三十三年(1768)寫到文末的2014年,跨越兩個多世紀,經歷了六七代。作者的先祖從湖北的桐柏山區流徙到千里之外的白果村,一定有其動因,很可能是爲清初“湖廣填四川”的大潮裹挾而去的,但是作品並沒有交代。在這樣漫長的歲月裏,白果村無疑發生過許多事,很可以作爲背景材料鋪展開來寫,置家族史於大歷史之中。但是作者偏偏聚斂着筆墨,始終是在家族的小圈子裏轉,抒寫草民的小歷史,諸如開基成爲庠生、舉人,步入鄉紳行列;新鏞獲得五品銜,州判,在縣誌中留下“簡練的千字文”,實現了今天所說的階層流動,或者說“書包翻身”;改革開放後推行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在李氏心中引發的狂喜,端坐在城市屋檐下的母親對於家鄉的懷想……讓我們從陳氏家族的榮辱盛衰,流遷、落腳生根到終於淡出的經歷中,可以窺見歷史這雙無形的手,是怎樣不容置喙地左右人們的命運的。這體現了詩歌以隱寫顯的美感功能。
詩人的“心語”,也是與視角選擇有關的。中國現代詩歌有着甜歌、情歌傳統。這種傳統也流溢在散文詩中,圓潤如珠,明澈如水。詩人們習慣用帶有通用性的詩語去表現習見的事物和其所依託的大背景。陳平軍的散文詩因爲要表現自己所見到的世界,採用了一種近於散文化的話語方式:剛勁,生脆,鋪排,而有所節制,平白間見創新。如:“我端莊地走在校園裏,深深地知道自己是在把漢字、粉筆混合在一起,將一個叫忠誠的詞,用血液煮沸,端給孩子飲用,祈願漢字在他們心中孕育發芽,長出一片慾望的葉子,像山坡青草一樣鬱郁着校園,像繽紛的花朵芬芳着純淨的花壇。”(《在鄉下教書》)行進在校園的花草樹木叢中,詩人觸景生情,因物聯想,把久積的鬱結於心的意念轉化爲詩的意象。把“用血液煮沸”的漢字,虔誠地“端給孩子飲用”,讓字在他們心中化爲葉子與花朵,生機盎然。由此,詩人實現了由理念到意象的轉換,化虛爲實,邏輯性的推理,化爲可見可感的圖景,還有些驚心動魄的地方,述說起來,卻又是散文化的不動聲色。
別樣的視角和別樣的表述,成就了陝南之子陳平軍散文詩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