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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大熱,夜晚難以入睡;溼悶天氣,呼吸不暢,憋得難受,得想個法子逃出去。
正好成都開會,8月6日入蜀,12日登上峨眉山。
天公不作美,車到“雷動亭”,風雨大作,電閃雷鳴。更爲不幸的是響雷擊壞了纜車,衆呆子徒喚奈何。時值黃昏,風雨如晦,大雨下個不停。“雷動亭”啊“雷動亭”,好厲害的“雷動亭”!“金頂”是上不去了。爬峨眉的人,不到金頂非好漢,看來,也只好當孬種了。
只差六百米,硬是不行,難怪人家說:“百無一用是書生。”
什麼佛光呀、日出呀,一概化爲泡影。怎麼搞的,一歇下來就上牙打下牙哆嗦起來?海拔二千四百三十米,天不好,能不哆嗦?
此時此刻,知識分子的威風不見了,然清高猶存。大雨傾盆,大霧彌天,近在咫尺,不識廬山真面目。雙臂緊抱寬大棉衣的腰身,喟然長嘆:“人說峨眉天下秀,我說峨眉秀個?!”喫不上葡萄,只好罵葡萄酸了。
兩碗熱湯下肚,來了精氣神。憑欄處,瀟瀟雨歇,望四山空濛,層巒疊嶂,秀色可餐。始覺方纔出言不遜,粗魯得有失身份。
“雷洞坪”畔,“孤瘦亭”邊,山勢險峻。四望羣山,黑乎乎,霧濛濛。萬壑奔騰勢不羈,一峯自有一峯姿。我立於萬仞之岡,恍惚欲墜。腳下刀切斧鑿一般的懸崖,掛滿撕裂的衣帽之類,觀之使人凜凜。“這不是捨身崖嗎?”“傻帽,這是‘雷洞坪’!”
雞毛小店,雖簡陋卻也乾淨,可怕的蝨子臭蟲跳蚤一個沒有遇着。但是睡不着,打開窗戶聽雨,一任大千世界排山倒海。一夜無話。晨起,站立小樓,檐下接了漱口水,讓雨水打溼毛巾。“嗟乎,安得賢士,與共此樂者?”“詩人美樂土,雖客猶願留。”惜乎,沒有趕上好天氣。雅趣殆盡。一陣轟鳴,雨又下起來。路上行人仍是川流不息,來來往往。我真佩服眼前不斷走過的鄉間老嫗,腿腳利落,風雨無阻,上得“雷動亭”來,大氣不喘,直取“金頂”。鄉下人和城裏人就是不同,香客和看客就是兩樣。
打點行囊準備下山。誰也沒有忘記帶上準備立功的手杖(四川農村老太太卻不拄柺棍),就此拜拜了二千四百三十米的驚雷轟動的地方。鑽進麪包車,什麼風景不殊,什麼雄秀幽奇,什麼也看不見,車裏畢竟舒服多了。從車子發動起,好發議論的知識分子再也沒有閉上嘴巴。緩過勁以後,一羣文人又不甘心了:“千里迢迢,白來了!喫飽撐的?”“淋就淋,下坡路怕什麼!”“老兄,殊不知上山容易下山難呀,都不年輕了!”“不行坐滑竿。”“啊呀,那不成了地主老財!”“至於嘛,我們不如老太太?”“您可別說,這不是爬寫字檯。”“我在幹校練了六年。”“我‘文革’期間被遊鬥,‘坐噴氣式’,一天三場,脖子上還掛了塊洋灰牌子。”“沒問題,沒問題,說起‘文化大革命’,什麼苦沒有喫過,什麼罪沒有受過,什麼打沒有捱過,什麼路沒有走過?還挑擔子拉車呢。停車,停車,下車步行!”呼啦一窩蜂地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