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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諺裏戲稱斑鳩“刺朳裏的斑鳩,不知春秋”,頗有幾分揶揄成分。大約一年四季都可聞斑鳩的鳴叫,咕咕咕,咕咕咕,四野瀰漫。然而這正是斑鳩的可貴之處。試想,哪一種候鳥不是冬去春來,在某一季節突然消失,又在某一個季節突然出現?
每日清晨,聆聽一隻斑鳩用渾厚的嗓音收割着寧靜,山上的小城從夢境中醒來,睡眼惺忪。雲霧半遮半掩地包裹了小城,透出幾分嫵媚。斑鳩聲穿城而過,一陣陣潮水般襲來,讓人心頭一熱,一番回味過後又陡增幾分惆悵。再眺望四圍山色一江水流,征帆去棹絡繹不絕,於是恍然如夢了。
斑鳩不知在哪個山頭叫喚。山是佛頭青,幾片雲、一陣雨,雲霧縹緲的,那叫聲也就縹緲了。杜鵑聲裏雨如煙,其實斑鳩在雨前雨後,也叫聲纏綿,和杜鵑叫聲相雜。雖然斑鳩太過平凡,但仍有不少文人墨客把斑鳩寫在詩文裏,只不過是以“鵓鴣”(斑鳩的別名)入詩而已。如北宋詩人梅堯臣有詩“江田插秧鵓鴣雨,絲網得魚雲母鱗”,南宋詩人陸游也有詩“竹雞羣號似知雨,鵓鴣相喚還疑晴”等。另外,辛棄疾在鬱孤臺寫道:“江晚正愁餘,山深聞鷓鴣。”我們這裏沒有鷓鴣,但是每當黃昏時分,青山隱隱,斑鳩聲聲,不知怎的,我總會想起這句詩詞來。
我們的山歌野調裏,也常常會提到斑鳩。請聽,“三個斑鳩嘛飛過灣,兩個成雙嘛一個單。”這是一首相思的民歌,傾訴了難以名狀的相思之苦。每當單身漢子幽幽地唱道“白天容易嘛晚上難”時,這種傾訴簡直要催人淚下了啊。
就我看來,斑鳩更像是山中隱者,是滾滾紅塵裏的匆匆過客。它偶爾在城中稀少的綠蔭裏駐足,如同驚鴻一瞥。即使在高樓的瓦頂上踟躕時也保持高度警惕,和人羣若即若離。它飛過重重疊疊的屋頂,掠過密如蜂房的窗戶,在高飛中無比快意。我不知道它對茫茫人羣,是否心存一點戒備。咕咕咕,咕咕咕,雨前的斑鳩急促地叫着。這叫聲同晴空裏渾厚結實的叫聲顯然不同,那時山山相應,如演奏一部規模宏大的交響樂。
斑鳩聲瀰漫了山城上空,如潮水一樣從四方向城中襲來,攝人心魄。這聲音高高越過市井喧囂,如陽光灑遍森林,清風拂過頭頂,一瞬間讓人迷醉。這天籟之聲猶如投入心湖的一粒粒石子,盪漾開一圈圈漣漪,餘音嫋嫋使壅塞的心房遁世空靈。山上煙雲變化,山下白露橫江,而斑鳩卻如劍術高超的俠客,來無影去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