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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當中爲首一人,又矮又胖,穿着一身黑色羊皮面大棉襖,戴着紅帽結冬帽,臉上塗着油脂,就像一個長走口外老客的,正是負命聯絡宋慶而來的袁世凱。他們在天津下船,帶着幾個北地出身的心腹改走陸路,直奔口外。這幾天,每天都趕下去一百多里路!他們纔在康莊換的壯牲口,這個時候毛片兒都被打溼,彷彿從水裏撈出來也似。每個人騎在馬上,都是骨軟筋酥,這麼大冷天如此趕路,鐵人都受不了!
袁世凱在馬上也有點直不起腰來,他也不過是在咬牙苦撐。徐一凡大業在即,現在每一分勞績,將來就是一分回報!他好容易才擠進這個圈子,怎麼就能輕輕放過?這一路趕來,哪怕是打尖住店,天子腳下直隸之地,關於近來的事情,怎麼可能不議論?灌了一耳朵旅順被徐一凡禁衛軍重佔,地方督撫紛紛離心的消息。越是聽得多,袁世凱越是咬牙趕路,別人都幹完他們的事兒了,現在就瞧着他袁世凱啦!
要是有大盛魁在,原來也用不着他姓袁的這麼辛苦。毅軍雖然基本上已經不可能動搖,徐一凡的力量如何,他們這些當兵的最清楚。別看地盤不多,兵力也不過數萬,但是整個大清最現代化的力量,最爲集中的資本,都在徐一凡的手中!這種能高效動員起來的力量,足可摧垮任何對手!
可是毅軍要動員起來,向東北而進,在遼南與張旭州會合,還是無錢不行。開拔費用,沿途伙食,軍資補給採購,都需要錢。有大盛魁,不過是一張匯票的事情,補給大盛魁還可以幫忙就手辦了。可是現在,不得不在上海天津,辛辛苦苦調換了幾十萬兩的四恆銀票,到了宋慶那裏,還得把四恆的票子拆散換成現錢,再採購徵發騾馬,組建後勤縱列,開拔費,安家費發到每個人頭上,才能全軍拔營而動。
大帥到底爲什麼非要把大盛魁韓老爺子那裏朝外推呢?袁世凱心裏頭才浮現出這個疑問,又硬生生的壓了下去。抬起頭來順着手下所指方向一看,道旁居然有一個打尖的飯鋪開着門兒,他笑笑:“成,該彎彎腿了……別叫我大人,叫我項老闆!怎麼又忘了?”
他雖然說得和氣,幾個手下卻暗暗吐了下舌頭,袁世凱安州跺指大戰桂太郎,已經團體上下皆知。這次趕路去口外,瞧着他不拿自己身子骨兒當回事的拼命趕路勁兒,也讓人佩服。大家都是久經磨練的軍中精銳,其中還有人蔘與過八百里定漢城那一役,他們都覺得辛苦,袁世凱是腿磨破了,把自己捆在馬上,也拼命在趲趕道路!
大家夥兒都不敢多說什麼,簇擁着袁世凱到了飯鋪,袁世凱從馬上掙扎下來,跟一袋煤一樣,幾乎重重的摔在地上,幸虧手下扶得快,他腿連彎都打不下來了!
飯鋪夥計迎出門來:“老客,辛苦!這個天兒還在外頭趕路……喫點兒什麼?過年才殺的豬,肉好滷也好,價錢也公道,這條道兒上,咱們飯鋪那是有名聲的!要不是去年打仗,這條路上過總爺,喫飯不給錢,差點兒喫倒了鋪子,您可是碰不上咱們在年節裏頭開門兒!”
早有北地出身的手下攔住了夥計:“攤餅子,上面疙瘩湯!有豬頭肉麼?來三斤!咱們趕路的人,面稠一點兒,別和漿糊似的。有菜炒兩個,鹽擱重點兒,少不了你的小帳!”
一行人進了飯鋪,裏頭暗沉沉的,一股子油煙味道和臭腳丫子的味道。秋天收的高梁杆子壓在飯鋪牆四周,窩住了風。飯鋪後面就是牲口棚,騾馬糞味道一陣陣的傳來,口上這條路的小飯鋪,多是這樣的景象,走口外的人,誰還在乎乾淨不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