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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天當兩天,即以午未之交爲分界。大致每天黃昏是他的早晨,起牀就看公事,見賓客,到午夜進餐,他的飲食習慣亦很怪,每餐必酒,酒備黃白,同時並進,餚饌、粥飯、水果、點心,亦復如此,擺滿一桌,隨意進用,沒有一定的次序。
食畢歸寢,往往只是和衣打盹,冬夏都用藤椅,不過冬天加個火爐,這樣睡到凌晨五六點鐘又醒了,辦事見客,直到日中歇手喫飯,飯罷復睡。
這開宴之時,正是該他去尋好夢的辰光,加以這天去了一趟下關,精神格外不濟,入席之後,想撐持不住,雙眼澀重,只想合攏,勉強睜得一睜,也只是半開而已。
在一堂肅然之中,只見袁世凱謙恭地說不到三五句話,就會悄悄中斷,因爲張之洞眼閉嘴張,正將入夢,等他頭向旁一側,驚醒過來,袁世凱方纔開口。
此情此景,使得滿座的陪客,皆爲之侷促不安,最無奈的是,盛宴例用下系桌圍,面對戲臺的方桌,袁世凱上坐,張之洞打橫相陪,一桌中別無他客,可以跟貴賓接談,稍解尷尬,以致於衆目睽睽,只看着高坐堂皇的袁世凱發愣,替他想想,真是人間的奇窘。
張之洞終於倒在椅背上,起了鼾聲。袁世凱看一看周圍,站起身來,於是奉陪作陪的藩臬二司,從左右趕到他身邊,未及開口,袁世凱已向他們搖手示意,不要驚擾了張之洞。
只是總督進出轅門,照例鳴炮,俗名“放銃”,炮聲卻將張之洞驚醒了,一看客座已空,知道袁世凱不辭而別。這是件不但失禮,而且失態的事,張之洞想要彌補,就只有急急傳轎,趕到下關去送行。
由總督衙門到江邊,很有一段路,八抬大轎,分兩班轎伕換肩疾走,仍舊能讓張之洞在轎子裏好好睡了一覺,所以趕到下關,精神十足,正是他一天當兩天用的另一天開始之時,但袁世凱的專輪,已將起碇,他只在柁樓上拱拱手,向張之洞遙爲致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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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逗留了三天,袁世凱乘海圻號兵艦,直航天津,到達的那天,正是四十天假滿的十一月初六。就在這一天,京中傳來消息,雲貴總督魏光燾調任兩江,張之洞回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