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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班“子弟書”特別名貴,因爲穿上公服,至不濟也是個紅頂子。此時當然是便衣,是特爲約齊了穿戴,一律福色緞面皮袍,上套青緞琵琶襟坎肩,頭上紅結子瓜皮帽,帽檐鑲一塊極大的玭霞。這是規定好了服色,此外憑各人喜愛,隨意修飾,坎肩上的套扣,手上的扳指兒,腰際的荷包,都是可以爭奇鬥勝之處。
當榮祿夫人母女到達時,正是“振貝子”——慶王奕劻的長子貝子載振在奏技。只爲這個票友的身分尊貴,賓主們都不便起身寒暄,擾了場面,只是遙遙目笑致意。載振也向福妞微笑着點點頭,依舊搖着繫了小金鈴的手鼓,唱他的書。
這套書叫《鴛鴦扣》,專門描寫旗人的婚嫁,從“相親”到“回門”,一共九大段。這時正唱“開臉”,是“大奶奶親掩亮格笑着囑咐:‘猴兒你若還錯過,就誤了時辰。’”的第二天之事。適逢其會,福妞入座,載振便格外抖擻精神,使出他那瀏亮的嗓子唱道:“通報說,梳頭的太太們將車下,大奶奶出去迎接,佳人又不得相隨,獨坐在房中,心裏不免悽慘。沒片刻孃家的女眷都進了朱扉,見面拉手兒佳人就落,太太們也覺傷感,打那喜內生悲!到底不比她的親孃十分親熱,也不過暫時悲慘,一霎時就展放了愁眉。大奶奶讓坐裝煙來敘話,僕婦們銅盆取水服侍香閨,洗淨了花容,三姓人先後九線,然後把寒毛絞淨又用雞子輕推,生成的四鬢只用鑷子兒打掃。開臉已畢可改換了蛾眉,未施脂粉,早已容光飛舞……。”
載振唱到這裏,女客們不約而同地都轉臉去看福妞。羞得她坐不住了,低着頭起身,退了出來。
一進上房,便遇見她的堂兄而承繼過來變爲胞兄的良揆,他愁容滿面,不由得讓福妞的心都跳得快了。
“怎麼啦?”
“阿瑪今兒個不太好。”良揆答說:“氣喘得很厲害。”
“請大夫了沒有?”
“去請了,”良揆答說:“刑部程二爺在前面聽戲,我先把他找了來看一看。”
於是福妞顧不得再說,繞回廊直奔榮祿的臥室,老底下人與丫頭一大堆,卻都是發愣的居多。等進了臥室,只見榮祿由兩名聽差扶掖着坐在“安樂椅”上,滿頭大汗,喘得聲息如牛,喉間還有痰響,比平常所見的症狀重了好幾倍。尤其是上痰,更令人害怕,福妞想起一位長親臨終之時,一口痰堵在喉頭,立刻兩眼上翻斷了氣,不由得心膽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