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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議論。對恭王是一大刺激,也是一大啓發。誅殺肅順,不過是他復起當國所必先排除的一個障礙,促成垂簾,纔是他重掌政柄所必須履行的一個交換條件,但說到頭來,這是違反祖制的,所以他早就內疚神明。而自肅順伏法,幾乎一夕之間,輿論大變,以前說肅順跋扈專擅的,這時都在往他好的地方去想了,認爲他的反對垂簾,並不算錯,相形之下,顯得錯的倒是贊成垂簾的那些人。這一來,恭王內疚之餘,而且也得要外慚清議,力圖補救。
補救的辦法,就是鑑於章獻劉皇后的往事,設法在慈禧太后尚未獨攬大權之前,先謀裁抑之道。今古異制,依清朝的傳統,那怕貴爲議政王,也不能握有如唐宋那樣與君權對等的相權,這樣就只有多方面安插爲自己所信得過的人,一方面是爲了合力對付慈禧太后,另一方面也是培植自己的勢力所必須採取的手段。
這時的慈禧太后,還看不透這一層。燈前枕上,想了又想的,只是兩件事,一件是如何才能使恭王照自己的意思,議定垂簾章程?一件是等到垂簾聽政之後,如何才能把已取得的大權,緊緊握定,不致失墜。
爲了前一個目的,她的籠絡恭王,無所不至,每一召見,“六爺”長,“六爺”短的,喊不停口。常常軍機全班見面以後,又單獨召見恭王,稍微談得久些,到了傳膳的時刻,必又傳旨,從御膳中撤出幾樣菜來賞議政王。
除去這些小節,又因爲先帝與恭王手足的參商,起因於恭王的生母,一直未獲尊封,直到臨死以前,才很勉強地得了個“康慈皇太后”的尊號。等康慈崩逝,先帝餘憾不釋,一面命恭王退出軍機,回上書房讀書,以示懲罰,一面只上康慈太后的諡號,神主不入太廟,因此不能象“孝全成皇后”那樣稱爲“孝靜成皇后”,表示同爲皇后,仍有嫡庶之分。這一點恰又觸犯了慈禧太后的大忌,正好藉着示惠恭王的原因,說服了慈安太后,特傳懿旨,命廷臣集議,孝靜皇太后升袝太廟的典禮。
爲了後一個目的,慈禧太后覺得最好能讀些書,看看列祖列宗,以及前朝的賢君女主,到底如何處理政務,駕馭臣子?只是宮裏的史書雖多,苦於程度不夠,讀不成句。於是想了個主意,給上書房和南書房的翰林派了個差使,叫他們在歷代帝王的言行以及前史垂簾聽政的事蹟之中,選擇可供師法的,摘錄下來,加以簡明的註解,由內閣大學士總纂成書,再交議政王及軍機大臣復看後,繕寫成呈,作爲參考。
日思夜想,慈禧太后的希望,終於一步一步接近實現了。垂簾章程雖還未定局,但內閣集議一次,讓步一次,大致已可接受,於是她可以私下計議舉行垂簾大典的日子了。
日子一直配合得很好,十月初九甲子日,嗣皇帝登極,第二天就是她的生日,於今垂簾章程到議定之時,恰好是先帝賓天百日剛過。國喪服孝,百日縞素,白布褂子穿得久了,灰不灰、黃不黃,好不難看!加以百日之內,不得剃髮,一個個毛髮蓬亂,再穿上那件灰暗破舊的白布褂子,不象個囚犯,也象個乞兒,看着好不喪氣!等到百日一過,依舊朝珠補褂,容顏煥發,那時在垂簾大典中受羣臣朝賀,纔是件風光體面的喜事!
因此,慈禧太后自己翻過時憲書,選了十一月初一這個日子,也暗示了桂良,他奉旨管理欽天監,只要暗示了他,欽天監自然會遵從意旨,選奏這個日期。
爲了除服,宮裏自然有一番忙碌,除了各人要預備自己的冬衣以外,門簾窗簾、椅被座墊,都得換成國喪以前的原樣,還有許多擺設,或者顏色不對,或者質料不同,因爲服孝而收貯起來的,這時也得重新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