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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姜越,雖確實與裴鈞針尖對麥芒,但也尚未到那眼中釘、肉中刺的地步,他們二人之間所有針鋒相對的惡意,確然都迸發於新政開始後的十年內,甚可說是裴鈞死前的五年裏。在裴鈞魂魄所知的、他與姜越相識的二十年中,若要叫他相信那後十年的姜越不想他死,他是死都不信的,而他同樣相信,若是換做那時的姜越來考量那時的他,就更該是同種情狀。
可眼下的處境卻不太確切了。因爲他此時的魂雖是十年後的魂,人卻不再是十年後的人,而姜越就更只是年輕了十歲的小姜越。雖然他們眼下依舊不能輕易便相互信任、結成同盟,可如果新政的局勢已然不再與前世相同,那他其實也好奇:他與姜越的對立局面……還會和前世一樣難看嗎?
如果眼下這個小姜越所做的一切,對他都不存在真實的惡意,那他還能把對前世那個姜越的不甘與憤恨強加在這個姜越身上嗎?
可如果不這樣,難道他要賭一把現在的小姜越還沒對他起殺意?在知道一個既定結局的情況下,如果他賭輸了怎麼辦?他要蛀空的國權和朝政,如果本就是姜越想要奪取的,那當姜越發覺他這個虛假盟友要奉上的並非金光璀璨的權柄,而只是一截白蟻蛀空的朽木,那時的姜越還能說對他不起殺心嗎?
世間之事,結局是可以改的,可他的初心會改嗎?姜越的初心會改嗎?如若不能,那他帶着報復一切的意願當真與姜越站在一條線上,這又同與虎謀皮有什麼區別?
“裴子羽!”
肩頭忽被一拍,裴鈞回過神,見是崔宇來了,正狐疑看着他:“想什麼呢你?叫你好幾聲了。怎麼在這兒站着?”
“聽小明珏兒說你被內閣提去問話了,我就在這兒等等你。”裴鈞同他一道往外走,“內閣怎麼說?”
“說讓我查唄。”崔宇臉上一點兒笑也沒有,一邊走一邊不斷地理着本已十分平整的袖面,“張大人倒沒說什麼,聽着罷了,蔡家爺倆兒話倒是多,還叫把仵作的文書都交去,要庭寄去地方查人。”
——這是當賊的果真喊起捉賊了。裴鈞心裏好笑,只覺姜越留了那真刺客的屍身還真是有備無患,不免心底也佩服一分,抬手拍拍崔宇肩頭,稍稍寬慰一句:“你放心結案罷,晉王爺那兒倒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