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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廷敬滿腹心事,一腔怨憤,卻無處說去。他在衙門裏成日沉默不語,回到家裏就枯坐書房。往日他有心思,總喜歡在深夜裏撫琴不止,如今只是兩眼望着屋頂發呆。他同高士奇本已撕破臉皮了,可高士奇在衆人面前卻顯得沒事似的,口口聲聲陳大人。陳廷敬反倒不好怎麼着,不然顯得他雞腸小肚。這回朱啓案子,他明知有血海之冤,自己卻無力替人家伸張。他更後悔接了朱啓的案子,實是害死了人家。又想當年那些被旗人佔了房子趕出京城的百姓,他心裏既憤恨又羞愧。人世間太多苦難和沉冤,他怎管得了!皇上矇在鼓裏,他沒有辦法去叫醒。他要再多嘴,只怕會惹得龍顏大怒。皇上平素目光如炬,怎麼就看不出是非呢?
偏是這幾日,家裏又鬧出事來。珍兒姑娘的事,到底讓月媛知道了。原來珍兒鐵了心要跟着陳廷敬,他只得另尋了一處宅院把她安頓下來。他公務甚是繁忙,無暇顧及,只是偶爾去看看珍兒,並無男女之私。大順卻忍不住把這事兒同老婆翠屏說了,翠屏是月媛的貼身丫鬟,哪有不傳話過去的!月媛一聲不吭,只暗自垂淚,幾日茶飯不進。陳廷敬急了,細細說了原委,只道一千個身不由己。月媛仍是沒半句話,流淚不止。大順跑到月媛面前,先是罵自己不該把這事瞞着太太,再替老爺百般辯解。月媛也不吭聲,只當面前沒大順這個人。陳廷敬倒不怎麼怪大順,這事反正是要鬧出來的,早些讓大家知道興許還好些。只是月媛不喫不喝,又不理人,叫他不知如何是好。岳父最後出面,說珍兒姑娘到底是好人家出身,又救過廷敬的命,不妨迎進屋來,一起過日子算了。有了爹爹這話,月媛也不好再鬧,這事就由他去了。於是,選了個日子,陳廷敬去了花轎,接了珍兒進門。
月媛原本是個賢德的人,她見珍兒懂得尊卑上下,心裏慢慢也沒氣了。倒是陳廷敬總有幾分愧疚,又想珍兒那邊到底也是有名望的人家,他自己走不開身,就派大順領着幾個人,帶了聘金趕去山東德州補了禮數。珍兒爹知道陳廷敬身爲京官,又是個方正的讀書人,肚子裏再多的氣也消了。
眼看着到了冬月,明珠稱病在家清養,南書房的事都由陳廷敬領着。這日,張英接了個摺子,同陳廷敬商量:“陳大人,山西巡撫轉奏,陽曲知縣上報兩件事,一是傅山拒不赴京,二是陽曲百姓自願捐建龍亭,要把《聖諭十六條》刻在石碑上,教化子孫萬代。您看這票擬如何寫?”
陳廷敬想了想,說:“應命陽曲知縣說服傅山,務必進京。百姓捐建龍亭,勒石《聖諭十六條》,本是好事。但是,好事在下面也容易辦成壞事。此事宜慎。”
高士奇聽了,說道:“陳大人,傅山是您竭力向皇上舉薦的,他拒不進京,您可不好交差啊。百姓捐建龍亭,卑職以爲這是好事,怎麼到了陳大人眼裏,好事都成壞事了?我想這事還是得問問明珠大人。”
張英道:“明珠大人在家養病,皇上早有吩咐,讓明珠大人靜心調養,不必去打攪他,南書房事暫由陳大人做主!”
高士奇笑笑,說:“當然當然,我們都聽陳大人的!”
第二日,明珠突然到了南書房。高士奇忙拱手道:“不知明珠大人身子好些沒有?您應好好兒養着纔是!”
明珠笑道:“我身子沒事了!知道你們日日辛勞,我在家也待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