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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證我曾經努力地嘗試,但還是沒有人相信我的冰激凌城堡。
我能理解他們,我明白對很多人來說,對於沒有見過的東西,“相信”不是一個前提而是一個結論。而我,什麼也不能證明。
最後一次見到我的冰激凌城堡,是十五天前的夜裏。
當時剛參加完俱樂部的新年晚宴,路上下了雪,七彩的小燈在路邊花園的圍欄上一閃一閃,我一個人走回家。倒在沙發裏,微微的酒意讓我半夢半醒,華麗的吊燈、綵帶、觥籌交錯的人羣和幽蘭的雪影在我眼前重疊在一起,於是,我又看見它了,我的可愛的久違的城堡。在離開我的記憶一百零八天又十三個小時之後,我的冰激凌城堡終於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我知道那是夢,所以我沒有像小時候那樣跑上臺階,推開粉紅的大門——那是草莓味道——直接奔上樓頂的天台,我知道我只是在夢裏,只是在頭腦的虛幻裏,只是在自己一相情願的想象裏和它重逢,所以我沒有動,我哪裏也沒有去,我就那麼站着看着它,一直看着,看到眼睛微微發疼,才慢慢地坐到臺階上。我不敢出聲,我怕任何大呼小叫都會讓眼前的景象灰飛煙滅,我怕我再把它弄丟了,就像以往的每一次,剩下我一個人睜着眼在漆黑的夜裏。
我見到它的次數越來越少了,每一次的間隔也越來越長,無論我多麼誠心地許願,每天夜裏都還是沉靜一片,我睡得安詳,睡得寂寞。辦公室的男男女女像白天一樣在我的夜裏穿梭,電影看多了,夢裏還會混雜着大漠風沙和無聲的戰場,有鴿子,也有大海。但唯獨沒有它,沒有我熟悉的乳白色的牆壁,沒有空氣裏的甜美氣息,沒有檸檬裝飾的門框和巧克力豆點綴的窗臺,沒有那種席捲一切包裹一切的冰涼感覺。沒有我的生活。
所以,那一夜當我再一次看到它,我發現自己又開始融化了,我慢慢融化到臺階上,臺階的一半變成了粉紅。
那一晚,我睡了三天三夜。
醒來時,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裏透過來,斜斜地打在木地板上,光影斑駁。我發現自己沒有哭,沒有像從前醒來時那樣悲傷得不能自已。我靜靜地起身,洗澡梳妝,整理散亂一地的書本,煮咖啡煎雞蛋,想着新年的假期就這麼過去了,又該上班了,有沒有什麼約會自己忘記了。
直到把早餐全都端到桌上,在窗邊坐下來,我才忽然想起前夜的夢境,我忽然明白,那是我和它的最後一次相見了。一瞬間,我的手開始發顫,麪包掉到盤子裏,勺子也拿不動,我的腦子裏只剩下清清楚楚的一句話:從今以後,那真的不再是我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