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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五十一年後,在英國曼徹斯特安度晚年的薄復禮與已經成爲新中國高級將領的蕭克彼此又獲得了消息,蕭克在致薄復禮的信中說:“雖然我們已分別半個世紀,但五十年前你幫我們翻譯地圖的事久難忘懷……”
對舊州的佔領並沒有緩解第六軍團所面臨的危機,蕭克在地圖上找到了與紅三軍會合的準確位置,而去往那個方向必會陷入國民黨軍的圍追堵截中。第六軍團決定暫時放棄直接向北,轉向西,渡過橫貫貴州境內的水流湍急的烏江,再以烏江爲屏障尋找機會向北靠近紅三軍。但是,當第六軍團到達烏江岸邊準備衝破黔軍防線的時候,中革軍委的電報又到了,電報嚴令他們“無論如何不得再向西移動”。電報同時說,賀龍的部隊已經佔領貴州與湖南交界處的印江,做好了接應第六軍團的準備;而追擊的敵軍正在向南移動,第六軍團應該立即掉頭向東北方向的石阡一帶前進。從地圖上看,這確實是一條與紅三軍會合的最近的路線。但是,隨後發生的事實證明,敵軍向南移動的情報是沒有根據的推測,而這一推測幾乎斷送了整個第六軍團。此刻,敵人已準確地判斷出,第六軍團如果急切地想與賀龍的部隊會合,就只有通過石阡縣城向東北延伸而去的那條土道。於是,當第六軍團在烏江岸邊研究如何執行中革軍委的命令的時候,國民黨中央軍、黔軍、桂軍和湘軍已經制定出了完整的大規模合圍計劃。第六軍團就這樣從烏江邊折返,向着貴州東北方向,一步步走進了埋伏着巨大危險的包圍圈中。
十月七日凌晨,第六軍團從烏江邊的走馬坪出發了,行軍序列是十七師、軍團部和十八師。十七師五十一團爲前衛團,三營爲前衛團的前衛營,營長周仁杰處在團偵察班與營尖刀排之間,他認爲這個位置有利於處置隨時發生的情況。往後,周仁杰可以看見跟隨五十一團團部的軍團參謀長李達和跟隨三營營部的五十一團參謀長馬赤。前衛營進入甘溪鎮後,團偵察班和營尖刀排伸出鎮外,向石阡方向觀察警戒。此時,第六軍團的大部已行至官莊至甘溪鎮的十幾公里的山路上。
儘管中革軍委的電報說敵人已經向南移動了,也就是說,至少今天可以放心地按照預定路線前進,因爲無論是前面還是後面都沒有敵情了,但是軍團指揮員們還是無法完全放心。隊伍出發後不久,軍團部特別詢問了在路上遇到的郵差,並且仔細研讀了從郵差那裏獲得的報紙,而無論郵差的話還是報紙的報道,都證明中革軍委提供的情報是準確的——見多識廣的郵差說他沒有在石阡方向發現軍隊,報紙的報道中也沒有國民黨軍在石阡地區活動的蛛絲馬跡。這一切似乎很好,因爲很久沒有這樣的情況了。數日來第六軍團一直處在被圍困和追擊之中,每天傳給部隊的行軍命令只能含糊地把宿營地點寫成“相機宿營”,而今天關於宿營地點的命令中明確地寫着:甘溪。儘管情況很好,卻好得令人有點不那麼放心。此刻,第六軍團的士兵坐在溼漉漉的路邊休息,女戰士甚至開始梳理讓雨水淋溼的頭髮。馬上就要到達宿營地了,如果太陽能夠出來,找到些乾柴燒些熱水把腫脹的腳泡一泡,幸運的話再找到些包穀山芋什麼的塞到嘴裏,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圍着火堆邊烤衣服邊唱歌吧。但是,紅軍官兵所有美好的期望,都被那三個在雨霧中突然出現的穿着土黃色上衣和短褲的人以及跟在他們身後的那條土黃色的狗徹底地粉碎了。
周仁杰的手下意識地伸進衣服摸出駁殼槍,同時向穿着便衣的偵察班班長周來仔遞了個極特殊的眼神。周來仔帶領幾個同樣穿着便衣的偵察員迅速迎了上去,然後突然撲倒了兩個穿着土黃色上衣和短褲的人,另一個人連同那條土黃色的狗跑掉了。
狗在奔跑時狂吠不已,淒厲的叫聲打破了山野的寂靜。被紅軍偵察員抓獲的人咿裏哇啦,說的是周仁杰聽不大懂的土話,這些發音奇怪的土話和瘋狂不止的狗叫混雜在一起,使周仁杰愈加緊張起來。土話是廣西方言,可以肯定,眼前的這兩個人是桂軍的偵察員。接着,俘虜的口供令周仁杰的腦袋像炸開了一樣:桂軍第十九師的先頭部隊已經接近甘溪鎮北面的山脊了。
周仁杰立刻命令把這兩個俘虜送到軍團部去,同時命令兩個連沿着鎮邊的土牆火速散開,機槍配置在側翼,另一個連跑步上山佔領前面的無名高地——這一切,都是周仁杰的本能反應,是在沒有任何命令的情況下,瞬間作出的決定。
但是,俘虜送走了好一會兒,周仁杰仍沒接到軍團傳來的行動命令,他看見的依舊是正常行軍的景象:第六軍團先頭部隊的一部已經陸續進入了甘溪鎮,幾個幹部坐在一家店鋪門口好像在開會;紅軍士兵已經開始做飯,炊煙正慢慢地向鎮子上空飄散,而主力部隊仍在鎮外遠處的土道旁休息——這一切令周仁杰恍惚覺得敵人並沒有出現,剛纔在鎮口突然閃出的桂軍彷彿只是一個幻覺。
時間一分一分地流逝過去。
接近中午十二時的時候,槍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