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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開始在針尖上數天使了,但這次林雲同我一起數。
在建立數學模型的過程中,我發現林雲的數學能力不如我,但她的知識面很廣,對多門科學都有相當深的造詣,這是她的專業所要求的。她在計算機方面的能力很強,數學模型都是經她的手變成程序的。她的程序具有可視化結果輸出,如果模型在數學上成功,則屏幕上會出現一個三維的球狀閃電,其內部的精細結構纖毫畢現,它消失時的能量釋放過程也用慢鏡頭表現的很清楚,換一個畫面還可以在一個三維座標系中觀察其運動軌跡。同我以前的程序輸出的那些乾巴巴的數據表和曲線相比,這遠不止是直觀和美觀的問題:以前的數據出來時,要經過費時煩瑣的非系才能知道模型是否成功,但現在這些事情都由計算機自動完成。這個軟件使我們對球狀閃電的理論研究發生了質的變化。
球狀閃電的數學模型可以做出無數個,這就像命題作文,你只要建立一個符合物理定律並在數學上自治的系統,使得被電磁力約束的能量形成一個穩定的球狀,並滿足迄今爲止已知的球狀閃電的特性即可。但作到這點並不容易,有一位天文學家說過一句很有意思的話:恆星這東西,如果不是其確實存在,本來可以很容易證明它不可能存在的。這話對球狀閃電也很適用,構想一種機制,將以光速行進的電磁波被禁錮在那樣一個小球中,是一件讓人發瘋的事。
但如果有足夠的耐心和鑽牛角尖的狂熱,這種書寫模型還是能夠建立起來的,至於它們能否經得起實驗的驗證則是另外一碼事了,事實上我幾乎已經肯定它們在實驗上是不會成功的。我們已完成的幾個數學模型都只在數學上表現出球狀閃電的部分特性,有一些特性可能在一個模型中無法表現而在另一個模型中輕而易舉地出現,但沒有一種能表現全部已知特性。
除了前述的被禁錮的電磁波外,另一個最神祕的特性是球狀閃電釋放能量時的選擇性。在計算機中,由助學模型產生的虛擬球狀閃電就像一枚炸彈,當它碰到物體或自行釋放能量時,會把周圍的一切化爲灰燼。每看到這些,我的腦海中就出現了那完好無損的書架中燒焦的書,同樣完好無損的冰箱中燒熟的海鮮,我那在完好無損的夾克下緊貼着身體被燒焦的內衣,我的父母被燒成灰前坐過的那表面冰涼的凳子……但在我的記憶中刻得最深的是張彬給我看過的那本被隔頁燒焦的筆記本,那是某種神祕力量最狂妄的顯示,它無情地摧毀着我們的信心。
我大部分時間是在雷電研究所坐班,但有時也到新概念去。
林雲的同事和朋友大多是男性軍人,就是在業餘時間,我也很少見她有女性朋友。那些年輕軍官們屬於現在軍隊中很快擴大的高級知識階層,都有一種現在社會上很少見到的男性氣概。這使我在他們面前總有一種自卑感,特別是當林雲同他們一起十分投入地討論我一竅不通的軍事專業時,這種自卑感就更強烈了。而林雲辦公桌上照片中的那位海軍上校,就是他們中的傑出代表。
我見到江星辰上校了,這說明林雲認識他時間不短。他看上去比照片上還年輕,也就是三十多歲,這麼年輕的上校肯定是很少見的。
“江星辰,珠峯號艦長。”林雲向我介紹說,她直呼其名,以及他們之間短暫交換的眼神,使我肯定了他們的關係。
“陳博士,林雲多次向我談起過您,還有您的球狀閃電。”他說話時雙眼溫和地直視着我,目光中有一種真誠,讓我感覺很舒適,這同我想象中的航母艦長確實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