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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陽府石樑縣東的石樑河蜿蜒流長,十月下旬的清晨,剛降過初霜,岸邊麥田連綿成片,一艘烏篷小船劃破河面拖出長長的水痕。
清晨沒有什麼風,遠處河面上有薄薄的霧靄流轉,波平如鏡,林縛站在船頭,看着西岸那大片枝丫橫斜的梅林,他下意識的捏緊拳頭,再往前,行過梅林,就是上林村了。
雖然在這個世界只能以林縛的身份活着,也有林縛在這個世界的記憶,但是那種隔了層紗的疏離感總是揭不去,看到上林村就在前頭,情不自禁的心緊氣浮。
“林兄弟這是近鄉情怯。”周普披着敞衫走出來,看見林縛站在船頭遠眺梅林還下意識的捏緊拳頭,開玩笑說道,見林縛錯愕的回過頭來,忙解釋道:“這鳥屎一樣的廝文字眼,我聽曹子昂說過的,看林爺這般,覺得這四個字好使。林爺不要看曹子昂現在這樣子,當年跟秦先生都是酸不拉嘰的讀書人,落草當了馬賊還天天掉書袋。那年頭,要是能聽他嘴裏罵聲娘,都能樂乎半天——他現在還不是跟我們一個鳥樣?你能看出他跟我們有什麼不同?”
“看不出!”林縛笑着說道,從曹子昂身上還是能看出明顯書生痕跡的,“我只是想,周爺在背後說曹爺,曹爺他們說不定也在背後說周爺你。”僱的船家在船尾搖櫓,也不怕他會聽見這邊的說話。
“讓他們嚼舌根去,又嚼不死人。”周普沒好氣地說道。
周普因爲暈船不能隨秦承祖、傅青河他們出海,分別之前,曹子昂、吳齊他們也沒有少拿他這事說笑,周普氣苦也沒無可奈何,誰叫他平時也是一張臭嘴。
少年陳恩澤在船頭剛將周普教他的一套拳路練習,拿着汗巾擦汗,走過來朝周普,林縛施了個禮,問周普:“師傅,我拳練得如何?”
“一通拳打下來要大汗淋漓又酣暢淋漓才叫入門,你這還早着呢!前頭就到地方了,你將東西收拾一下,我們準備上岸去。”周普又笑着拍了拍陳恩澤的腦袋,說道:“還有啊,到了地頭,你得喊我舅舅!小心不要說漏嘴。”
“喊舅舅,喊師傅,也不算有多少矛盾啊。舅舅就不能當師傅嗎?”陳恩澤回了句嘴,就走進船艙收拾行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