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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將近半個小時,徐伯蓀才被押解過來。他身穿棗紅色長袍馬褂,料子剪裁都極佳,充分表明了他富裕家族大少爺的身份。頭上的假辮子已經去掉,露出剪得很有水平的烏黑短髮,看上去文質彬彬,清癯的臉上滿是書卷氣,怎麼看都不像是刺客。
盧兆麟坐在紅木太師椅裏,對着另一邊的椅子做了個手勢,“徐先生,請坐。”
徐伯蓀臉如寒霜,神情間滿是視死如歸。看着盧兆麟的客套動作,他冷冷一笑,灑脫地一撩長袍下襬,無所畏懼地坐到椅子裏。
盧兆麟微微一笑,聲音溫和,“徐先生寫過一首出塞曲,盧某曾經拜讀過,‘軍歌應唱大刀環,誓滅胡奴出玉關。只解沙場爲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豪邁悲壯,慷慨任俠,實是一首好詩。”
徐伯蓀聽他把自己寫過的詩都一字不錯地念了出來,便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必定已經暴露。他凜然不懼,冷聲道:“今日既落入爾等清奴漢賊之手,有死而已,不必多言。”
盧兆麟輕輕搖了搖頭,“‘千古艱難惟一死,傷心豈獨息夫人!’徐先生乃義士,即使這次要刺殺的是盧某,盧某也仍然敬佩你的孤勇。徐先生這幾年來的所作所爲,盧某都有所耳聞,對徐先生也是神交已久。惜乎之前徐先生遠赴東瀛,讓盧某想要結交而不成。如今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吧。盧某隻是有一事不解,之前據盧某瞭解,徐先生深恨滿清,立志要殺的也都是滿臣。盧某父子均是漢官,且並未有過欺壓百姓之舉,反而一直在謀劃,收復我中華權益,將胡虜都趕出中國去。無論是東洋人還是西洋人,在我們這裏都沒有得到什麼好處,反而喫了大虧。至於滿清朝廷,我父親早已不受其節制。西南自成一體,漸復漢人衣冠。徐先生一心顛覆滿清,仇洋滅教,與我盧氏父子推行的漸進式民主政策並不衝突,爲何此次突然來到春城,刺殺於我?我盧某人死了,於爾何益?與爾之光復會何益?於西南何益?於中國何益?”說到後來,他的神色變得肅穆,目光也漸漸銳利,最後幾個問句更是直指人心,振聾發聵。
徐伯蓀的意志無比堅定,並沒有被他的嚴厲態度所壓制,反而脣角輕抿,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漢官?你盧氏祖上隨清軍入關,因戰功而獲封一等伯,傳承五代而除。那些戰功是怎麼來的?不就是屠殺漢人來的嗎?那不是漢奸是什麼?再說,你們盧氏早在八十年前就被清朝皇帝下旨全家抬入鑲白旗,賜滿姓盧佳氏。你們出旗了嗎?並沒有。至今你們依然是旗人,還是上三旗的金貴人。你們比滿人狗官更可恨!雖萬死亦難辭其咎!”
盧兆麟自然知道盧氏祖上的事蹟,如今也沒法辯駁。雖說當年盧氏先祖冒死闖關東,全因明末貪官酷吏所逼,但隨清軍入關並且殺過不少明軍,這是不爭的事實。至於抬旗賜姓,那也是實情。
當時道光帝整頓吏治,改革鹽法與漕運,卻遇到了巨大阻力。盧兆麟的曾祖父頂住壓力,在江南積極推行改革,遭到當地大鹽商和漕幫的激烈抵抗,盧家爲此遭受重創,甚至有兩位嫡脈兄弟均死於非命。最後改革取得了勝利,而道光帝有感於盧家的忠誠,便特意頒下聖旨,將他們全家抬入鑲白旗,以表恩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