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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家小院中的梅樹已經長得鬱鬱蔥蔥,片片葉子翠綠,一顆顆只有指尖大小的梅子藏在樹葉叢中。韓阿李說是等這些梅子熟了後,就可以自家做些梅酒來喝。
一大清早,讓李小六去衙門裏幫自己告了病後,韓岡就靠在梅樹旁的一張躺椅上,陽光透過樹蔭照在他的身上。他手裏拿着一本書,很悠閒地翻着,一看就知道病得很重——懶病。
躺椅還是韓岡前些日子剛搬進來時,請木工打得,連油漆都沒用,純粹的原木色。雖然這並不是搖椅,但形制在此時已經算是別出心裁。韓岡在三月寒食節後踏青,出城後看到的遊人都是坐着小杌子、能摺疊的交椅,或是乾脆席地而坐。即便在家裏的院子中,如王韶家,也只是一張交椅坐着,哪像韓岡讓人做的這種斜靠背、帶扶手、而且足夠結實的躺椅。
靠在躺椅上,韓岡享受着難能可貴的悠閒時光。半個多月來,他一直埋頭於沉重繁瑣的公務,現在的清閒是他前些日子做夢都在想的。這纔是官員應該有的生活,奔波勞碌的是胥吏,不是官!
其實韓岡第一天就想生病請假了。雖然用繁瑣的公務來整人是衙門中常見的手段,許多隻擅長詩賦的新晉進士,往往就是這樣喫了大虧,栽得灰頭土臉。也有許多奸猾胥吏,爲了讓長官知難而退,使得自己得以把持政務,往往也會用上相同的手段。
但李師中、竇舜卿實在做得有些過火。四個同僚找藉口出去,自己留守在廳內,像個傻瓜一樣。但剛上任就請假,實在招人物議,故而他忍了七天。等他跟王厚的一番話後,韓岡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再忍個十天,至少把自己的才能多展露一些。到時候再放手,不會有人懷疑是自己的能力不足,而是明白他韓岡不想陪李師中他們玩了。
管你有什麼陰謀詭計,我照樣說一句恕不奉陪。韓岡打算歇個兩天,直接跟王韶去甘谷城,在那裏考察一下,把傷病營的這攤子事做起來,這是他的職司之一,李師中也說不了他不是。
韓岡垂下手,從躺椅邊的小几上端起一杯微溫的茶湯,喝了一口。一隻白臉山雀撲楞楞飛到了梅樹枝上,尖聲叫了兩聲。清風拂過,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陽光照下的樹影變幻不定。韓岡打了個哈欠,這樣的安逸清淨,實在讓人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