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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可當了好幾年呢。那會兒我纔跟小石頭你們兩個這麼大……”老苟笑着點頭,目光卻愈發顯得深邃,彷彿一口經歷了好幾千年的古井,井口處看到了太多的東西,水面下也積澱了太多的東西,“那時候咱們老營長還跟着馮玉祥馮大帥,我們先聯奉倒直,驅逐賄選出來的大總統曹錕。然後又因爲是否支持孫中山,跟奉系張大帥打了起來。然後馮大帥出洋,回國,跟蔣委員長拜把子,我們又幫着蔣委員長打張宗昌、打孫傳芳。然後,蔣委員長又說話不算數,奪了馮大帥的山東省。馮大帥一怒之下起兵反蔣,我們又跟中央軍大戰。然後你們山東省現在的主席韓復渠先投了蔣,馮大帥勢單力孤,不得不跟閻老西兒聯手。緊跟着,馮大帥就又被閻老西兒背後捅了一刀,扎得咱們西北軍徹底四分五裂。再然後,呵呵,這不,咱們又幫閻老西兒守老窩來了?!”
他說得儘量簡短,卻把張松齡聽了個兩眼發直。砸吧着嘴品味了好半天,才喃喃地說道:“那,那蔣委員長和閻長官,豈不是太對不起咱們西北軍了?”
老苟聳聳肩,搖頭苦笑,“哪有那麼多誰對不起誰的,爭天下唄。誰都覺得自己應該一言九鼎,別人不聽,就只能用機槍大炮說話。打來打去,也沒打出個什麼結果來!倒是把國家給打爛了,白白便宜了小日本兒!”
有些話,他原本不會輕易跟人說的。特別是涉及到西北軍靈魂人物,大夥的老長官馮玉祥,更應該是爲尊者諱。但是老苟今天鬼使神差般全說了,一方面是因爲剛剛打了個大勝仗,心情愉快的緣故。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爲覺得張松齡跟年青時的自己很像,一樣的熱血衝動,一樣的單純善良,還有一樣地堅韌,輕易不肯向任何人服輸。
兄弟二人談談說說,很快就將話題扯到了其他地方。大多數時候,都是老苟一個人在講述,張松齡在發問。作爲聽衆而言,後者非常的不合格。人生閱歷與老苟相差太遠,問話的時候也直接得過分,絲毫不懂得迂迴,不懂得跟人留點兒情面。然而老苟卻不會跟張松齡計較這些,幾乎非常耐心地解釋了每一個問題。包括二十六路軍跟第八路軍的私怨,當張松齡順嘴提起來時,他也非常平淡地做了解答,“那時候咱們西北軍分崩離析了,咱們老營長不得不投靠到蔣委員長麾下。蔣委員長讓老營長帶着大夥去剿匪表忠心,咱們就去唄!誰料匪沒剿成,卻差點被匪給剿了!呵呵……”
可以看得出來,經歷了前段時間那場大病之後,老苟的性格改變了許多。說話的語氣不再象原先那麼激烈,提起曾經的敵人,也不再是滿口污言穢語。甚至在不經意間,他還肯定了對方的很多長處,“那一仗咱們輸得其實半點兒都不冤枉。咱們遠道而來,人生地不熟。人家卻是在自己的地頭上,每一條道路通向哪兒都清清楚楚。再加上那些人打起仗來,比咱們西北軍還不要命。我原本以爲,咱們西北軍的弟兄,是最不怕死的。誰知道跟人家一比,才明白什麼叫做視死如歸……”
兄弟兩個一問一答,時間很快就在談談說說間流失。天快亮的時候,通信兵終於接到了第一封回電。是從黃譙松的七十九旅發來的,言簡意賅到了極致,“堵住半個聯隊,正欲殲之,後路拜託吾弟。兄,克立頓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