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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攙扶着自己的手臂,他努力跳下火炕,踉蹌着走向火炕對面的一個長條三截木頭櫃子。顫抖着用腰間取出鑰匙,顫抖打開生鏽的銅鎖。俯下身軀,一邊咳嗽一邊在櫃子裏慢慢翻檢,好一陣兒,才從底層隱蔽角落翻出一個破舊的布包裹來,顫抖着手臂打開,顫抖着,將一本發了黃的小冊子雙手捧到了張松齡眼前。“這,這本書,你,可先拿去讀,讀一讀!”
“行!”張松齡答應着,雙手接過已經破舊到隨時都可能散架的小冊子。封面上,一行遒勁有力的鋼筆字,立刻映入了他的眼簾,‘共產主義者宣言’。
“看!”紅鬍子已經咳嗽得幾乎沒有力氣說話,只好用最簡單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意願。
“嗯!”張松齡不願再讓老人生氣,答應着,翻開了第一頁。依舊是手寫的文字,看樣子,整本宣言都是手抄而成。抄書者的字寫得很有力道,讓張松齡這個曾經專門在書法方面下過一番苦功夫的人,都自愧不如。比起抄寫者的字跡來,書的內容就無趣的多了,第一句,就把他這個受過正規高中教育人弄了個暈頭轉向,“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遊蕩……”
而正文中接下來的內容,更令他感覺陌生,甚至陌生到無法引起任何共鳴的地步,“爲了對這個幽靈進行神聖的圍剿,舊歐洲的一切勢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國的激進派和德國的警察,都聯合起來了。有哪一個反對黨不被它的當政的敵人罵爲共產黨呢?又有哪一個反對黨不拿共產主義這個罪名去回敬更進步的反對黨人和自己的反動敵人呢?……”
歐洲,距離中國實在太遠了。在張松齡的印象中,相關的只有青島港的炮臺、教堂和商店裏價格不菲的洋貨。而沙皇這兩個字更讓他感覺疏離,在‘九一八事變’之前,普通中國人印象裏最邪惡的洋鬼子,不是東洋小日本,而是俄國大鼻子。畢竟小日本兒那時只佔了中國幾個軍港,而沙俄卻從中國掠走了至少一百五十萬平方公里土地!而他的繼承者蘇聯,亦是策動外蒙古從中國分離出去的罪魁禍首!
偷偷看了紅鬍子一眼,爲了不讓對方活活咳死,張松齡硬着頭皮繼續閱讀,“從這一事實中可以得出兩個結論:共產主義已經被歐洲的一切勢力公認爲一種勢力;”“現在是共產黨人向全世界公開說明自己的觀點、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意圖並且拿黨自己的宣言來反駁關於共產主義幽靈的神話的時候了。”……
依舊非常枯燥,依舊引不起他的任何共鳴,但耳畔紅鬍子的咳嗽聲,總算稍稍緩和了些。又偷偷從小冊子上抬起頭,他看見紅鬍子蹣跚着,再度走向對面的櫃子,從裏邊摸出一個粗笨的小陶罐兒,打開罐子蓋兒,向手心倒了一大把黑漆漆黃豆大小的藥丸子。然後艱難地仰起頭,將掌心處的所有藥丸子一口全吞了下去。
紅鬍子老了!真的老了!張松齡爲自己的這個發現而感到震驚,並且心裏難過莫名。草原上惡劣的自然環境和游擊隊裏貧困的生活,聯手摧毀了老人的健康,令他面孔粗糙得像塊老樹皮,手指也瘦得如同風乾後的雞爪。如果是在張松齡的老家,像紅鬍子這樣年老體衰的人,早就該躺在牀上被兒孫們伺候着休息。而在草原上,紅鬍子卻不得不強打精神,把整個游擊隊扛在肩膀上,支撐起來。
張松齡不忍心再看,唯恐再看下去,自己會忍不住衝出門外,把紅鬍子的身體情況公之於衆。那樣,對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考驗,隊伍中半數都是新兵的游擊隊來說,無異於釜底抽薪。畢竟,大多數新加入的游擊隊員都是慕紅鬍子的威名而來,如果讓他們知道在草原上叱吒風雲的紅鬍子,早已經變成了隨時都有可能被大風吹倒的糟老頭兒,誰也無法預料他們會做出什麼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