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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就要開始,廖崎匆匆告別老戰友。
他一邊走下觀衆席的甬道,一邊從上衣袋裏拔下貌似鋼筆的指揮棒。這根指揮棒很特別,它能一節套一節地伸縮,縮到最短便可插在衣袋裏。
響了最後一遍鈴。
一束追光打在這個年輕的指揮身上。觀衆頓時爲他咄咄逼人的風采傾倒,包括他的戰友,也頭一次象陌生人一樣客觀地欣賞他。
他老練,沉着,揮灑自如。一剎那,他似乎已化爲音樂本身。
他抬起熠熠發光的指揮棒。
全部樂器在這根指揮棒下齊刷刷抬起。指揮棒是無數雙信賴的眼睛的焦點……音樂從這根指揮棒挑破的決口中湧流出來……音樂,榮譽,指揮棒,幾乎從他記事起就出現在他的生活裏。
八歲那年,在人民大會堂,他指揮過全北京市少年大合唱。那次他得了獎,獎品是一棵松樹。這獎品真可謂別出心裁,寓意深長。那松樹種在一個六棱形的紫沙盆裏,精心剪修過的樹型象寶塔,遠比一束鮮花、一枚獎章來得堂皇。當時他只比鋼琴略高,自然捧不動這沉重的獎品。爸爸和媽媽在一片掌聲中走上臺,兩人合力將松樹舉起來,面對四面八方此明彼陪的鎂光燈。
其實他本身就是父母的獎品。每回參加演出,父母都按時到場,坐在最顯目的位置上。有時母親心血來潮,甚至將他抱上舞臺——這樣更顯得他年齡小。一次演出後,他被—羣記者簇擁,有位記者問起他的歲數,母親急忙替他回答:“他才六歲。”他不懂爲什麼母親要替他瞞去兩歲。而且每回演出,必須穿上母親爲他設計的服裝,他膩透了那件揹帶褲和胸前彆着的大手帕。那種打扮早在幼兒園大班就淘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