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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崎垂下眼皮,季曉舟紅了臉。喬怡在桌下狠狠踢了萍萍一腳。
“踢我幹什麼?我還把他往好處說了!這傢伙(她指着廖崎)從穿開襠褲那時就沒拿黑眼珠看過人!”
楊燹只顧大嚼,忽然爆發性地大笑起來,笑得店堂裏的人都往這邊看。
“沒法子,”楊燹笑畢,拍拍廖崎,“老天爺給了你這麼好的皮兒,又給你這麼好的瓤,這運氣讓誰攤上就得學乖點,不然就得捱揍!因爲你的存在本身對別人就是一種嘲笑。”
廖崎沉默,須臾又仰靠在椅背上。他想,假如一個人有幸在生和死的分界線上站一會兒,在一種絕對孤獨和無望的景況中待一會兒,他就獲得了類似動物反芻一樣的機會,嘔出過去生活的所有細節,再咀嚼品味一番。看着季曉舟重新縫補後的嘴脣,他時時想起自己伏在那瘦削的溜肩膀上的情景。這還不足夠鞭撻他素來的驕傲嗎?何況他有了三個月時間用來靜思:爲了脊椎復位,他困在病牀上,渾身能動的只有思想……
喬怡開始同情廖崎了,她覺得在這聰明的大孩子身上,已經發生了某種變化。她爲他求情似的掃了一眼衆人,但她立刻發現大家的眼裏也都滿含溫存。在座的人都愛他。怎麼會不愛他呢?會有人不愛一支盡善盡美的奏鳴曲嗎?他就是一支那樣的曲子。喬怡同樣理解大家,因爲他曾傷害過他們,所以他們不肯明白地承認對他的愛,而對他取一種玩笑式的嘲諷,打趣般的報復。他只要仔細在每個人眼底尋找,就能找到他期冀的理解。
“我想……”廖崎坐直身體,“畢業後仍回部隊。”
萍萍“哦”了一聲,然後看看大家。那意思在說:這傢伙怎麼啦?
喬怡笑道:“宣傳隊那院子已經拆了。”
“我可以到軍區歌舞團,曉舟不是在那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