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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他不象三毛?那麼瘦,頭髮又少,活脫一個三毛!”
不是喬怡拉住,萍萍幾乎要跟丁萬鬧成真格的了。這時曲子終於結束在一個戰戰兢兢的長音上。萍萍拍起手來,喬怡也跟着她一塊拍。這掌聲寂寞極了。她倆爲這位不成功的演奏者把雙手拍得又紅又燙,而季曉舟卻象逃一樣走下場。
這時門簾一動,神童廖崎又走進來,嘟噥道:“這罪總算受完了。上帝知道,這也叫音樂……”剛下場的季曉舟與他在門口相遇,聽了這番評價,羞愧得僵住了。
巧就巧在分配宿舍時,這一對冤家住進了一間寢室。廖崎一聽季曉舟練琴就把眉一皺:“你能不能讓我耳朵清靜一會兒?!”後者只得把琴搬到走廊去拉。可這樣還不行,廖崎每從走廊經過,聽見那琴聲,總做出捶胸頓足、痛苦不堪的樣子。終於在某一天,廖崎特意上街買了一隻弱音器,對季曉舟說:“勞駕你把這玩藝裝上。不然日久天長,你那琴聲要叫我發神經的。”季曉舟毫不介意,照他的話辦了。從此以後,季曉舟的琴聲和他的嗓音一樣,變得膽怯而悄聲悄氣了……
突圍時,三毛讓大家繼續往山上跑,由他留下尋找掉隊的了不起和小耗子。
四處黑乎乎的,他睜眼瞎似的扒開一叢叢茅草、一蓬蓬蒺藜,焦急地搜尋。他懷疑他們已受了傷,在絕望中盼望着救援。突圍的緊張加之天黑,使他們翻過這座山頭才發現少了兩個人。
忽然,他聽見腳下數米深的山溝裏有類似喘息的微弱聲響。這條溝大約是山洪暴發時衝出來的,隨着年代的流逝,形成了深深的溝壑,三毛攀着棵長出地面的樹拫,慢慢向溝底探去。樹根如巨大的指爪,拼命摳住土地,似乎生怕大地會拋棄它。樹根象痙攣的手、絕望的手:青筋暴露,顯出粗硬的肌肉纖維。三毛懸着下半身,深一腳淺一腳地慢慢往下挪,每動一動,泥土便夾着小碎石落下來,看來樹拫想抓住它們是徒勞的。這裏的石頭早被年年往這兒匯聚的洪水衝得鬆垮了。
這時還未進入雨季,溝底是乾涸的。
他終於找到了正努力自救的了不起。問他傷了哪裏,他只是嘆息、搖頭。三毛想把他扶起來,但很快發現他的兩條腿象小兒麻痹患者一樣綿軟無力。
“別費事了,我不行了……”了不起臉上佈滿豆大的汗珠,痛得雙眉緊蹙。他是從溝頂失足摔下來的,腰推重重磕在一塊尖峋的石頭上,那時他還不感到痛,只覺得腦子“嗡”的猛震一下,便失去了知覺。“完了,我知道脊椎肯定斷了,我成癱子了……”了不起萬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