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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一、中尉先生</h3>
軍區直屬特種大隊裝甲步兵連中尉連長王青衣快步走進m市證券大廳,撲面一股難忍的噪雜讓他不由皺了皺眉。大廳裏擠滿了各種各樣的人,人們或前或後地站着,但眼睛都只有一個焦點,那就是隨着那個不斷滾動的股票信息碼尋找着自己滿意的那隻股。王青衣注意到,在大廳裏竟然圍着許多老頭老太太們。這些老人一驚一怍地在那裏悄悄地商量着拋那隻股與進那一隻股,認真得象是在打仗。王青衣一眼就看出是那種只賣了幾千塊錢來玩玩的那種“散股”。他笑了一下,好好的股市竟成了老人院似的,好象有人做過統計,說在中國的股市上有百分之多少的人都是老頭老太太與那些家庭婦女們,並開玩笑說,是他們撐起了中國股市的半邊天,這一點王青衣信。因爲他們可能是最不知道股市風險但又是最渴望發財的老百姓中最堅定的那一部分人了,但又是最賺不到錢的人。因爲他還從沒有見過有那一個老頭髮了大財的,倒是見過一個賠了幾萬的老人當場高血壓發做昏倒給送到了醫院。那會兒他剛剛“入股”不久,第一次打短線就開始進了六百多元,只要你不貪,見好就收,做股一般是沒有什麼太大的風險的。這使他覺得股市象極了打仗,但打仗是在破壞,而這不過是在賺錢。他記得自己當時握着那幾百塊錢,看着老人的那個樣子,心裏一片空白。他把剛賺來的那幾百元錢放在老人的身上,轉身離去。
那段偶遇並沒有讓他止步,他開始用一種新的目光看待股市。那會兒他正休假,沒事就去證券大廳裏泡着。他覺得炒股挺好玩,而且他的手氣奇佳。只要他一上場,每次都有斬獲。他的妹妹爲這把他佩服得什麼似的,但他屬於那種偶然玩玩的人。他的妹妹小霖卻是個想從股市上找錢的人,發點小財,是小女人的夢想,但破財可就不是她們的所想了。好象是前年的春天吧,小霖看上了一隻科技股,這種股附加值高,但是風險也很大。小霖是個膽大的女孩子,看準了就不顧一切,總想一下子就把所有的錢都賺回來,可惜她的理論總是不幫她的忙,但她卻總會在關鍵時下意識地去下那樣的決心。這一點上王青衣很欣賞她,覺得這個老妹妹挺象他。但他一直對妹妹炒股持一種旁觀的態度。並不是他不想發財,而是他身上的那身軍裝,這使他總是有所節制。而且他認爲,爲炒股把自己的前途給丟了,不值。但這不妨礙他去關注這件事。他對待任何事務的態度就是在不可以做或者做不到的時候,可以先去搞明白是怎麼回事。他被股票吸引,僅僅是因爲他覺得錢竟可以這樣賺,而且是一種合法的投機生意。而炒股的那種不可預知性與錢的轉瞬間的來來往往的方式讓他不太習慣,或者說是好奇。他周未回家後,沒事就看小妹賣的那些專業書看,沒過多久,他就可以與小妹一起討論股市了,他當然不去那個股票交易大廳看什麼信息,只是他常看報,研究好些上市公司的各種業績,就憑這,他好幾次預言說某股要漲某股要降,竟都非常靈驗,但讓小霖徹底發現王青衣炒股天才的還是那次她賣那隻科技股被套牢。當時小霖看那隻股的業績很好,就一狠心,賣了六千股,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全部資金給砸進去了,她想狠賺一筆,但沒想到她賣回那隻股後的第三天就開始往下跌了,一連跌了一週,小霖的勁繃不住了。她天天泡在證券大廳,等周未王青衣從連隊回到家裏時,竟然發現小妹妹跟傻了似的。小霖一週內就賠進去了六萬元,好象那隻股還有向下降的可能。王青衣聽小霖把情況說明後,竟對欲把那隻股拋出去的小妹說,你再放半個月,如果你的這筆錢回不來,我給你。小霖半信半疑,但那會兒也是有病亂投醫,想想把這隻已不值錢的股扔出去,也是打了水漂,還不如死馬當成活馬醫,碰碰運氣。
就這樣堅持等了一個月,那隻股竟神了似地,一路攀高,連續幾天都創新高。小霖那六千股一下子增值了三倍,竟從中賺回了二十萬元。小霖這下子可知道自己家這位官場上有些失意的哥哥竟是位炒股天才。小霖給哥哥賣了一大堆好喫的東西,問他有什麼祕訣,王青衣毫無表情地說,看報紙,關心國家時事。並教訓小霖說,要炒股就得懂政治,否則,你就無法賺到錢。這句話聽得小霖有些發暈。但不懂政治的小霖知道自己的這位懂政治一心渴望在軍界成爲一顆新星的老哥,卻是個各方面都不太如意的下級軍官,他在那個裝甲步兵連當連長都三年了,卻還沒有提的可能。並且在她看來,今年內還是沒有提的可能。這倒不是因爲王青衣各方面太差,相反,她認爲是哥哥太出色了,或者說是太不合羣了。和平年代要的都是聽話的軍人與不會製造太多麻煩的戰士。一個太把自己當回事,整天搞一些不太合時宜的改革,並且把自己搞得跟一個少壯派似的的下級軍官,誰也會覺得你危險,誰又會願意爲這樣一個人說話,或者把你當成一個安全的下屬哪?儘管你可能很優秀,但卻就是不見有人用你,不會把你放到你夢想的中間去?就把你冷冷地放在那兒凍着,這可能就是對待這樣的一種人的最好的辦法了。這一點連小霖都看出來了,可王青衣愣是沒有感覺到。每次看到哥哥那股勁兒,她的心就疼,但她又不能表露出來。因爲王青衣把這看得很重,如果你對一個人的夢想都產生懷疑的話,那可能對對方的傷害就太大了。但王青衣卻一直認爲他是全特種大隊最好的連長,但又是最招人議論的焦點人物。他很喜歡這種狀態。只是他最不能忍受的是,那些他根本就看不上的同年兵,有的竟比他的進步還快,這時,他會很快變得沉默起來。因爲他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失敗者。承認失敗對他很難,但他不會讓這些去影響他的情緒與慣常的表情的。每當這時,小霖總是覺得哥哥很可憐,她甚至想勸哥哥離開軍隊,但那已成了哥哥的一塊禁區,上次她剛說出來,就被王青衣無情地制止了。
今天可是個好機會,她給哥哥送了一套金利來西裝,那套西裝三千多塊哪,不過王青衣穿上一下子就不合適了,他笑笑說,媽的,沒想到當了幾年兵,竟只能穿這身軍裝了,他幸福地嘆口氣。小霖當然不在意那身西裝的問題,她想要哥哥一起與她炒股。但沒想到,王青衣一口回絕,並說王某人只是偶然玩玩,至於真地去幹那玩意,那我可不幹。後來小霖提出了一個條件,說,只要他每週回來給她當一次參謀就行了,並且每次所賺到的錢三七開。金錢的魅力真是無窮呀,那會兒王青衣正想賣一臺筆記本電腦,搞他的所謂裝甲戰術。只是他口袋中錢太少了,正想着找妹妹借點兒錢,現在一聽竟有這麼好的事,當然他不會放過了。他思考了三分鐘,把手伸開,說,對半。小霖當然不是一個慈善資本家。強硬地說,六四開,你要是入股出錢,那就按你所說的辦。王青衣當即與小霖擊掌,說,一言爲定。從此,王青衣連長正式下海,但他有個原則,只做參謀,不去直接與股票發生關係。
王青衣想,我只不過是一個精神上的炒股者,不應算違規吧?
但他確實是個天才,連他自己都很佩服自己,他指導小霖一年多,小霖就賣了一輛富康車,而且每次都按時把錢存到了王青衣的帳號上,起初王青衣只不過是開個玩笑,想只要把那臺筆記本電腦弄到了手,就不錯了,但沒想到竟會有這樣可怕的業績。等自己存摺上到了六位數的時候,他已經開始不安了,嚴令小妹不要再往他帳號上給錢,因爲他什麼都想過,就是沒想過當一個小小的中產階級。但小妹對他這個顧問還是恪守諾言的,因爲小霖相信親兄弟也要明算帳的老話,並且她還相信是自己的這種嚴格的信用使哥哥牢牢地綁在了自己的戰車上。只有哥哥纔是這個車上真正的駕駛員,而她不過是老闆而已。老闆很重要,但沒有了駕駛員那纔可怕哪?
只是會開車並且是車迷的王青衣在可以賣到車的時候,竟嚇得不敢再去談什麼車,但他一回來,就把小霖的車借上,去機場路上狂跑。只有那時,小霖纔會感到那纔是自己真實的老哥。但到了後來,小霖發現,王青衣幾乎把炒股當成了一種發泄自己的工具,這倒是挺新鮮,但也更可怕。因爲凡是王青衣發揮最好,判斷力如有神助之時,也可能是他的心情最不好的時候,或者說是他在連隊最不順心,遇到許多難言之隱之時,這使她很不好受,但又很愉快,因爲王青衣的難過可以使她賺到很多錢。但她卻又無法忍受哥哥這樣受苦。後來小霖感覺到,用炒股來替換那種壞心情對他來說已成爲了一種習慣。
難道習慣就不可以變成錢?小霖輕輕地嘆息,美麗的眼睛一下子就模糊了。
當然王青衣今天來這兒可不是爲了習慣,他來這兒是爲了勸小妹的。軍區舉辦的秋季演習剛完,他的連做爲尖刀連凱旋,他的那套戰術讓他在戰場上所向披靡。連軍區副司令蘭平江都親自去看他的表演,當然這是他預料中的事,只是那天與蘭副司令很近地交談時,他的眼前竟忽然閃過蘭副司令四千金蘭靜的臉,他有好多天沒有見過她了,他忽然很想見到她,至於爲什麼,他沒有想那麼遠,只覺得是下意識地想了一下。同時在內心自嘲地說,難道以後會叫這個老頭做自己的父親?蘭副司令沒有問他的名字,但卻仔細地把他看了一眼。他想,看看吧,以後再見你時,你可能不會太喫驚?蘭靜是他的女朋友,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談了有一年多了,但王青衣卻覺得沒有可能會去娶她。因爲他是在認識了她一年後,才知道他的父親就是蘭副司令,這可是個特怪的女孩子,可也真讓人喫驚。喫驚後的王青衣對蘭靜一下子就有了另外的一種感受,只是那感受是什麼樣子呢,他自己想了很長時間,也沒有想清楚。想不清楚的王青衣也就不再去想了,但他唯一想不通的是,蘭靜現在m市開了一家網絡公司。那家公司很大,幾乎快壟斷了全市的所有網絡方面的業務,這讓王青衣感到很可怕,因爲知識經濟的面目可能就是會在你不經意間就製造出很多的百萬富翁。王青衣是在去聽一個有關網絡發展的報告會上認識蘭靜的,不過那時蘭靜是在做報告,而他不過是個旁聽者。他覺得這個女孩子很成熟,但那成熟的背後似乎還有着一種可怕的天真,也就是說,這是個把天真與成熟結合得十分完美的女人。這樣的女人王青衣當然不會錯過。只是讓他失望的是,這個女孩子竟然對他的軍隊不感興趣,她喜歡上他,僅僅是覺得他有種做生意的天才感覺。她告訴王青衣,說他不適合在軍隊呆,因爲一個人要找到適合自己的戰場,而軍隊不是他的。這使他很傷心。但更讓他傷心的是,蘭靜與小妹竟然一起動員他轉業,這可是他的痛處,誰說他與誰急。慢慢地,他們也就不再多說這事兒。但蘭靜的路子多,總是可以不經意間地透露給他許多聽不到的內部消息,而他也總是在不經意間去聽。這使他多了另外一種看問題的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