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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四十七、鋼嘎哈拉</h3>
在蒙古人的傳說裏,成吉思汗是個不可以死去的神,他的一切都與上天的神諭相關,他可以把這個世界當成自己的家,而每塊土地在他到達時都要認他做自己的帝王,他信着上天的話,做着自己的事。他相信自己的行走就是上天的行走,天地有多大,他的生命就有多遠。而他的雙腿就是那匹天馬一樣的鋼嘎哈拉。一個人有了一雙腿已經可以站立,可以行走,還可以看到每一條自己所能走到的河流,而一個人擁有了四條腿的生命後,他的前面該有多少條自己的道路。他覺得大地比天空更重要,天上的靈魂只有一雙翅膀,一雙翅膀可以飛到的地方都沒有大地上的美麗。並且飛得太遠,那種蘭得讓人害怕的蘭色時間就會把你慢慢地消失,而消失的世界都是不存在的世界。大汗一直信奉着自己的夢想。同時他是一個喜歡從夢中找到自己的道路的帝王。他覺得夢中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他不信天空,不信蘭色,可卻時常夢到那種生命深處最深的蘭,那是生命的色彩,也是一種夢想一樣的色澤。他時常看着天空的深蘭發呆,想象着那種蘭色的起點會在什麼地方,他經常夢見自己一個人向着那種蘭色前進,大地上的路無際無涯,草叢開始消失了,生命呈現着他不認識的模樣,而一片無際的蘭色一浪一浪地向着他撲來,他在夢中爲那片比大地還要廣大的蘭色的水命名,他說那些海叫做大西洋。就是大地最西面的海洋的意思。他看見自己站在大地的另外一面,向着另外的一些人民發號司令,他們是他的民衆。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那個名字就是他向着人類前進的理由,因爲他是萬王之王,他是地上的天,而那些遙遠的海也是他的故鄉。他醒來後,在一個早晨把自己在夢中看到的一切,向他的大臣們說了。那可兒們不象可汗那樣可以在夢中看到自己所要去的地方,並且服從於夢想的指引。他們覺得現在的草原已經夠大了,他們擁有了九千九百座山,上萬條河流,不可計數的羊羣與馬匹,還有星星一樣多的城池,他們以大汗的名義,在蒙古騎兵所到之處,焚香爲大地重新命名,直到今天,我們在許多的地方,仍可以看到那屬於一個新的國家的城市,卻用着大汗給命名的名字。那可兒們都認爲現在的草原已經夠自己的馬匹奔馳了,大地上的草可以讓自己的馬匹與羊羣去啃食了。有個那可兒還勸大汗不要相信夢,只相信草原就夠了。大汗對於那可兒們的話根本就聽不進。他是個爲了夢想而戰的王,如果沒有了夢想,他覺得如同沒有了靈魂。一個沒有了靈魂的王,又能發現多少屬於自己的世界哪。
大汗根據自己在夢中看到的路線,畫了一張進軍中亞與西亞的羊皮地圖,那張地圖被人們稱爲夢想之圖,至今人們仍在尋找着那張畫在一張舊羊皮上的地圖,因爲從那上面可以看到當年大汗關於夢想的另外一種描述。他覺得世界就是一個可以不斷進軍的理由,可以不斷髮現的未來。他象一個孩子一樣保持着對於世界與大地的好奇心。所以一個自稱看到過那張地圖的歐州人說,那張圖上標示着天與地的接近與分開的開始與結束,大汗用一張地圖告訴了人類一個可怕的祕密,那就是一個人的心有多大,那他的世界就有多大。一個人可以走多遠,他的世界就有多遠,因爲夢想同樣可以改變人類與世界。
大汗用了三年時間來準備自己的這次夢想之旅。一二一九年的夏天,大汗在也兒的石河畔誓師,從各地來的精銳騎兵與馬隊雲集在河邊,整個也兒的石河畔全是馬蹄的聲音與劍器相撞的叮噹聲,展開在大地上的旗幟成片地飄浮在人們的上空。浩浩蕩蕩的大軍前後拉開了有幾十裏,他們在河邊行走時,幾乎是從河的發源地起源的,一隊隊的兵馬相跟着前進,前方的人家裏,半個月前就看到一隊隊的兵馬在向前走,半個月後,還可以看見無數的人在向前走。這次改變人類與世界的西征,被人們不斷地誇張成爲一個可怕的災禍,當時的一些史書說,蒙古西征的部隊有七十萬,還有的乾脆就稱這次出征爲黃禍。這些黃色的洪流就一天天地在幾百年前的土地上行走着。他們要去的第一個國家是花刺子模。他們一路上越過了阿爾泰山,跟隨着天山行進。大汗把自己的行爲稱做是拿着上帝之鞭的一個僕人,他要用自己的鞭子來征服那些對草原與自己不敬的世界與人類。他渴望自己的人心就是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的一種諾言。他的部隊分三路進軍花刺子模,第一路軍對錫兒河全線施行正面進攻。第二路由者別帶領祕密越過蔥嶺(帕米爾高原),迂迴包圍撒馬兒幹。第三路由大汗與兒子拖雷穿越紅沙漠向前突進,在沙漠裏時他遇到了自己一生中最艱苦的時候,這裏人跡罕至,到處是凍死的鳥與馬匹的屍體。他們在沙漠裏行走了八天,當時水與糧食都沒有了,騎兵們決定殺馬充飢。一匹馬倒下了,另一匹馬倒下了,跟隨着騎兵們從草原上走了幾千公里的馬匹死在了路途上。它們的血很快就被幹涸的沙漠吸淨了。大地上安靜得如同沒有發生過什麼似的。這時馬的血腥喚醒了鋼嘎哈拉。它不安地長鳴着,它的咴咴長吟帶着種極度的不安與驚恐。它很快掙脫了自己的繮繩。奔跑着來到了大汗的營賬,在大汗的面前不安地咆動着前蹄。接着它的全身伏下,頭似乎一點一點地,好象在爲那些既將失去生命的馬匹求情似的,流下幾滴黃色的眼淚。大汗似乎被它的憂傷與不安打動了,他抬手製止了人們,騎兵們放下了自己的馬刀。鋼嘎哈拉似乎對大汗的舉動表示着很深的感激。它從地上起來,輕輕地舔着大汗的衣袖。大汗動情地拍拍鋼嘎哈拉,把嘴附在它的耳邊。大汗認爲一切的生靈都可以看懂人們的表情與說話,因爲人類與生靈一樣,都是大地賜予的。大汗輕聲說,你是大地上的精靈,所有從大地上生長出來的生靈都可以再找到生命起源的起點。你能帶着我們找到水源與生命的重生嗎?
鋼嘎哈拉點點頭,在前面輕輕地走着,騎兵們跟隨着它,向前走。走了一天後,人們在沙漠的中間,看到了一個湖。那個湖邊上長着很深的蘆葦。騎兵們高興地撲進了水裏,他們從水裏打來魚,又用箭射下高飛的鳥兒。喝足了水的騎兵們都非常感謝鋼嘎哈拉。他們齊聲高叫着鋼嘎哈拉……鋼嘎哈拉,來爲它請功。大汗在那個湖邊,舉手向天,他宣佈那個湖,就叫做鋼嘎哈拉,以示紀念鋼嘎哈拉救軍有功。至今人們還可以在地圖上看到在紅沙漠的腹地,找到這個湖,而中亞人也都把它叫做這匹馬的名字。三天後,當成吉思汗的大軍從沙漠裏一下子冒出來時,花刺子模舉國大驚。那個一直不把大汗看在眼裏的花刺子模國主摩訶未束手無策。史書上把這次行軍比做漢尼拔進攻意大利。
攻下花刺子模後,大汗發現自己與那塊遙遠的海洋越來越近,他揮師向前,所有擋在馬蹄前面的城池都被他的軍隊攻下,之後滅掉。他的馬隊一直沿着錫爾河流域諸城前進,他認爲所有的河流都要消失在大海的中心,既是到不了大海,也可以抵達大地的深處。因爲大地的深處與大海是相通的。他的那張黃金通道式的夢想之圖上,所有的河流都是傾斜着的,流向大地的彎曲的下面,而下面那片無際的蘭色,就是大海。只是在這條河流的前面,有着無數的城池,它們象一個個擋在前面的大山一樣,阻擋住了大汗的腳步。大汗對着他的軍隊說:凡是擋在朕前的城池,開門可以免去所有人的死。凡是把朕關在城外的城門,向朕射箭,向我的軍隊反抗的人,一律死去。大汗向前趕路的心情很急,他不願意自己在路上耽誤更多的時間。他出來已經好幾年了,他走了多少路,只有自己的鋼嘎哈拉知道。他與鋼嘎哈拉都老了,可是前面的路好象纔剛剛開始,世界越走越大,天下呈現出另外一種樣子。人們可以這樣生活,也可以那樣生活。上天把馬賜予了蒙古,所以他們在馬上生活,馬是他們的腿與命脈。可他看到的人們,生着傳說中上帝的鬍子,長着如同大海似的蘭色眼睛。他已經可以呼吸到大海溼潤的空氣了。只是路上更難走了。大汗開始對所有的擋在自己夢想深處的世界表現出不耐煩了,他下了殺人的命令,也是把自己的勇氣再一次暴露到了世界與大地的面前。他是騰格里,是天,而是天,就要象天空一樣,把世界蓋在自己的名字的下面。
聽到大汗命令的蒙古馬隊,開始用刀與劍來開劈自己前進的路程。他們遇到的第一個對手是訛答刺,這個城市位於錫爾河右岸的阿雷斯河附近,當年曾有上千人的蒙古商隊與使臣在這裏被屠殺。這兒的城防非常堅固。守軍多達四萬人,守將便是當年屠殺商隊的奕赤勒術。察合臺與窩闊臺受命進攻訛刺答城。這是蒙古與花刺子模決定命運的首次大戰。蒙古遠征軍早在一二一九年九月便先期攻打,戰頭進行得十分慘烈,於次年二月纔將此城攻下。報仇心切的蒙古軍隊開始屠城。此後所有的城市在他們的馬隊到來時,都打開城門稱臣,並送他們過境。蒙古騎兵在高原上橫衝直撞,連下幾十座重要的城市。他每降服一個城市,就派少數的蒙古人管理。在前進的中途,他們來到了花刺子模的一個最重要的城市不花刺,即今中亞布哈拉,意思是學術的中心,是伊斯蘭教文明的中心之一。大汗的部隊到達時,城中守軍出擊相迎,被擅長野戰的蒙古軍全殲。不花刺城中長老與法官,宗教首領們聽到消息後,只好獻城投降。不花刺城的名紳們出城迎接成吉思汗,大汗在拖雷陪同下進城,他騎馬巡城來到大清真寺,問:“這裏是算端的宮殿嗎?”名紳們回答:“這是主的廟宗。”大汗在寺內下馬,命令“將朕的馬餵飽”於是不花刺人搬來穀草在院內餵馬。鋼嘎哈拉在主的面前安詳地喫着帶着大西洋季風的草料,看着人們在大汗的面前,聽他說話。大汗登上講壇,向所有的市民發表了著名的演講:那是這個地方有史以來第一個黃種人在他們的面前說話。大汗說:……大家知道,你們犯了大罪,你們的大臣都是罪魁。我是上帝之鞭,代表上帝來懲罰你們,如果你們沒有犯下大罪,偉大的主決不會讓我來懲罰你們……”最後,他看着站在講壇一邊喫草的鋼嘎哈拉說:這匹馬是我們的生靈,它能喫掉你們所有的罪惡與命中最可怕的東西。那就是骯髒。他安詳的與所有的人一起,等候鋼嘎哈拉喫着所有人的罪惡與骯髒。大汗在離開的時候,上帝之鞭的聲音也就成了那裏的人們信奉的一種新的聲音。當然他們都記住了那匹喫掉他們的罪惡與骯髒的黑色駿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