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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辛注目着那隻鳥,暗暗對自己的失意表示懷疑。你不是早就預知到這一天了嗎?不是早已經明白,爲了自己,你們不會走到一起嗎?她承認自己在這一點上,不如單一海徹底。單一海承認了自己永遠愛她,可他說:我永遠都不會要一個精神戀人,很不幸,你起初不是,可你現在是了。他說得可真是一針見血啊!彷彿從她心中湧出的話。在這一點上,她深深地迷戀着他,也正是這些東西,像一朵遙遠而又若隱若現的花朵一樣,不可觸摸,但卻噴着誘人的香氣,遠遠地讓她着迷。她明白了,自己爲什麼總是一次次地在臨分手之際,又開始猶豫。她遠遠地把自己抖開,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深深地審視自己。她總是悲哀地發現她如此地對單一海割捨不下,其實只是怕自己失去一個對手。要找一個精神上的對手真是太難了,鄒辛在這一點上,永遠看不起在她周圍的男人。即使跟他們在一起時,她的內心裏也一直充滿着另外一個人的影子,一看到那個人,她的心裏立即會有種被充滿的感覺。她悲哀地覺出,永遠都不會有人可以將她佔據。後來她想,找一個愛人,很大成分上,其實只是找一個對手。因爲有時,在生活中找一個說話的對手也太難了。
每次把信寫好,她都會長久地一遍遍看它們,捨不得寄走。信寄走後,她的內心就會抽空般地無依着。後來她才相信,她需要的並不僅僅是一個精神上的戀人。好不容易盼到他出現了,她卻總有種深深的失望,每次見面,對他們都是一種損傷。在這種損傷中,她覺得他越來越遠,似乎只有在遙遠的西北她纔可以在心中找到他的位置。那時候,單一海只是走進了她的心,卻沒有出現在她的生活中!這時她的內心閃過一個英俊的面影,他倒是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了,可他真的可以替代他嗎?她在內心逼視着那個面孔,像審視着一種心情。她多麼希望那種心情會說話啊!可那種心情在她的逼視中消失了。她嘆口氣,正是在這一點上,她永遠看不起他,也許我們會生活在一起(她被這念頭嚇了一跳),可我的精神已嫁給了另外一個人,所以我是不完整的。鄒辛慢慢地向前踱着,那隻鳥在她的前邊慢慢地飛。夕陽嘩地落進海里時,她已經決定了,去看看他,去爲奶奶過一次生日。同時看看那個她不知名的女人,然後離開他。即使這種離開是一種錯誤,她也要讓它變得像一次真正的錯誤一樣燦爛。
她把那張信紙輕輕撕碎,像撕一塊小小的心情,凌空撒向海面。風迅速把它們掃進了海里,似乎不願意讓它們留在地上。海灘上只有一行腳印,向前延伸着。
<h3>爺爺的故鄉</h3>
那天上午,哦,是哪個上午呢?鄒辛記不清了,後來她回憶,也許是她回來的第三天吧,她在範村呆得已經實在是無聊了。可她的爺爺卻像找到了自己的老家一樣,整日裏在那些鄉間四處亂走。到處打聽他當年在這一帶打游擊時的遺址。有時還驚人地記起某個婦救會員的名字,找到人一看,已經老得像一段回憶。人家早就把那一切忘了,可他卻與人家不斷地拉呱……這種懷舊剛開始還吸引着鄒辛,她很願意加入到爺爺的回憶中去。她是爺爺最小的孫女兒,爺爺很想讓她知道許多以前的事情。當然這是個無聊的暑假,她便扛着一大堆各種新奇的願望來到了範村。到這裏來,倒不是因爲她對爺爺的故事感興趣,那些故事已經被爺爺重複了兒十次了。到這兒來,最多不過是給那些故事對上號兒,讓老頭兒指着那些禿山荒嶺,講述某段極細的戰鬥細節。對這一切,鄒辛早就有些莫名的厭倦。爺爺上午到另外一個村子去了,他奇怪地不再讓她去陪,執意要她在家等他。鄒辛一個人躺在大槐樹下的樹蔭中,真沒多大樂趣。這時,她想起了自己內心的那點祕密:蘇三的監獄就在洪洞縣的城西,並且還有許多她的遺物,何不趁機去看看蘇三?她被這個念頭給戳着,渾身不寧,可她卻不知如何去。這時她看到了那個很少說話一見自己便滿臉笑容燦爛的小夥子,哦,叫什麼一海的,從門外進來。他的額上全是汗,身上套一條舊軍用褲子,穿雙舊膠鞋,完全一個復員軍人的感覺。鄒辛自小兒在軍人窩兒里長大,看到這身打扮,這會兒竟有種莫名的親近感。她注視着他,忽然想起那天在奶奶房子裏看見過他,當時他還笑着伸出手來。那會兒,她記得他穿着身軍校學員服,頭髮板寸,迸射着一股勁道。聽說也是回來度假的,可這兩天不知爲什麼,竟再沒見到他。這會兒,忽然看到他出現,她竟有種莫名的親切和好奇。
“嗨,”她向他招着手,“你幹嗎呢?”
他把身子扭過來,向她點點頭,仍是滿臉的燦爛。她發現這男孩子笑的時候真好看,鄒辛看着他,發現其實他長得挺獨特,身上散着種幹瀝瀝的味道兒,說不清有那一點,吸引着她。
那男孩子似乎並沒有在意她的存在,點了下頭,彷彿只是習慣性地點點頭,又繼續搬着他的那個破木頭箱子,向院子裏挪。
鄒辛有種被輕慢的感覺,內心湧起淺淺的不快。她在家裏時,見多了那些圍在她周圍的油膩膩的媚笑和殷勤。反而不太習慣於別人偶然對她的輕慢。她有些莫名的煩,衝着他的背影喊道:“你不會講話嗎,我的大兵哥。”
“我會講話,但不是這會兒。你沒看我需要有人幫忙嗎?我的大小姐。”那個男孩子不回頭,冷冷地拋回兩句話。